听见道人的声音, 述和下意识想合上嘴,却被她的指腹卡着唇角,没能成功。
沈衔玉也在此时“看”了过来, 问:“发生何事?”
池白榆:“没什么, 钥匙还没取下来。”
道人这时才发觉她是在取钥匙,却笑:“难得述大人也有这般闲散的时候——是贫道这钥匙不听话,见我不在,便耍些顽劣把戏出来。”
沈衔玉笑意微敛。
他听出了这人话中的揶揄意味, 却看不见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仔细辨着那方传来的响动。
但除了钥匙的轻响和偶尔微促的呼吸,他再听不见其他动静。
一点微妙的忧闷如蛛丝般缠上心头。微不可察,却又没法彻底忽视。
池白榆没理会那道人的玩笑话,还在继续往外扯钥匙。
好在她刚才没松手,这下没怎么使劲儿就顺利取出钥匙。
她拈着钥匙, 另一手探进他怀里,四处摸索。
他有洁癖,那应该随身带了布帕之类的东西。变魔术的布大了, 用在这钥匙上不划算。
述和口中的麻意尚未全然褪去, 胸膛上就又压来一片温热,且跟尾游鱼似的,没个定性地乱窜。
他的身躯往后避了些,道:“可以了,还要找何物?”
“要擦钥匙。可惜没水, 但用帕子也行,在何处?”池白榆说, “找不着就只能用你的衣裳擦了。”
述和稍叹一气, 无可奈何般倚在椅背上, 也不躲了,只道:“右边袋子里放了枚豆子大小的丸药,捏碎了便有清水。”
果然随时带着这些东西。
池白榆依着他的提醒找到了那袋丸药。
她取出一枚,在拿着钥匙的右手上方捏碎。
看着就绿豆大小的丸子,一时竟涌出指粗的水流。
待她洗净,左侧的墙上渐渐浮现出一道门。
暗红色的木门,已有些陈旧了,上面还有小孩儿用黑炭、土块儿一类东西画出的痕迹。
道人的声音传来:“既然已经拿到了钥匙,那便走罢。”
话落,述和手上的锁链脱落,在地上砸出闷响。
池白榆起身,往那边走了不过两步,就被拽住了。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条狐尾还缠在她腿上。
她下意识想踢开,旋即想起沈衔玉根本看不着路,也没法变出引路小童。
这狐尾的存在感又不算强,她索性就由着它缠住她了。保个暖,顺便帮他引路。
述和从她手中接过钥匙,开了门。
门后是一间阁楼,还算宽敞,但很矮,须得躬着身走,光线也十分暗淡。
述和在前,池白榆紧跟着他。跨进阁楼门的前一瞬,她偏过头提醒了句:“最好先用手摸一下屋顶。房顶矮,得躬着走。”
“好。”沈衔玉轻声道谢,抬手在半空摸索着。
池白榆盯他半晌:“……也没这么矮,这高度你得趴着走了。”
她捉住他的手,往上移了些许,引着他的手探到屋顶。
“在这儿。”她说。
摸着了一点落了灰的干燥木板,沈衔玉微怔。
他的手指顿了瞬,忽顺着那木板的粗糙纹路缓缓游移起来。
手指在缓慢地往前探,人却没走,像是在确定什么东西。
池白榆已经走出几步远了,没听见身后有动静,就回身看了眼。
见他还停在门口处没动,她问:“怎么了?”
“无事。”沈衔玉回神,轻声道,“走罢。”
池白榆点点头,艰难转过身。
三人在陈旧木板上踩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也是他们都走进阁楼的瞬间,一点淡黑色的气从他们的头顶飘出,轻轻悠悠地飘至上空,消失不见。
述和恰好看见,扫了眼,片刻又不露声色地移开目光。
那道人没说话,他们也没在这儿停留的意思——前方有一片光亮,隐约能看见下阁楼的楼梯口。
走动间,她打量着这片宽敞的阁楼。
很暗,连个窗户都没有,就靠瓦片缝隙筛下的光亮照明了。
明显不是个住人的地方,顶多能拿来堆放杂物。
但又处处都是住过人的痕迹——角落里放了两张床,中间用木板和布帘隔起来了。
靠左的床边堆了不少书,隐约能瞧见些“秘传”“心经”“秘典”等一类的字眼。
右边则整齐许多,放着个高大的瓷瓶,里头插了不少画卷。
床边墙上裂开了几条缝儿,都用纸揉成的团儿堵住了。
快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池白榆的注意力突然被一个小巧的物件儿吸引了过去。
是两只纸鹤。
一个叠得很规矩板正,就是标准的纸鹤模样。
另一个堪称“乱七八糟”,极丑,叠这纸鹤的人还煞有介事地往它头上点了两个黑点儿。
简直和沈见越画的纸鹤有得一比。
腹诽了这么一句后,她移开视线,踩着了下楼的楼梯。
从楼梯下去,空间陡然宽阔起来。
这底下原来是间庙。
规模中规中矩,不过也和阁楼一样,光线很暗,破破旧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