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狭窄昏暗, 夜明珠起的效用不大,仅能让人勉强视物。
池白榆偏过脸看他。
昏暗光线将那双眼眸衬得幽亮,却没一点儿暖意, 反倒瞧着格外森冷。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道。
“不过是看裴兄似乎对小池大人多有依赖, 好奇罢了。”沧犽顿了瞬,“那般暴躁冲动的脾性,竟也能有片刻安稳,着实惊奇。”
“我跟他没认识多久, 况且也算不上依赖。我负责管理狱中事务,他要是嚣张行事,岂不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砰砰——”外面突然传来几阵撞击声,还有刀剑相撞的铮铮声。
池白榆分神去听,隐约能听见两人在交谈——说是交谈也不准确,多半时间是裴月乌在骂, 那雪妖偶尔冷冷淡淡地应上两句。
“无需担心。”注意到她的视线,沧犽道,“裴兄自有分寸。”
话音刚落, 外面就传来一阵连续的丁零当啷的响动。声响渐大, 恐是要把这整间屋子都给拆了。
池白榆:“……”
原来这就叫自有分寸吗?
她往地窖门板的缝隙处凑了凑,试图吹着一点冷风。藏书室里本就暖和,这地窖又小,还处于封闭状态,让人越发觉得闷热。
沧犽倾倒下最后一点妖气, 察觉到她的反应,他问:“热?”
“有些。”池白榆如实道, “空气好像也不够了——能不能把门板打开一点?”
“最好不要, 这木板上也有妖力附着, 一旦掀开,便会破坏保护层。再忍耐些许吧,快了。”
池白榆点点头。
“忽冷忽热容易生病,小池大人还要注意才是。”一声再普通不过的称呼,被沧犽轻声念出,仿佛黏在唇齿间缓慢摩挲了几番似的。
池白榆觉得他这样喊她准没好事,果不其然,下一瞬他就低下了头,在她颈间轻轻嗅闻一阵,随后道:“还好,尚未沾染病气。”
池白榆还没来得及推开他,便因这话面露错愕:“这也能闻得出来?”
“自然,还能闻出其他东西。”沧犽微微弯眸,那杂乱蓬松的狼尾辫从颈侧垂落,令池白榆想到了他那条粗大的尾巴。
她莫名有种在做体检的错觉,下意识多问了句:“不论生什么病,都嗅得出来吗?”
穿书之前为了顺利完成水下逃生的表演,她还去做过一次体检,不过体检报告还没拿到。
“小池大人好奇?”他又耸了下鼻尖——这反应带着一些动物性,使他看起来像是在靠本能行事。
他道:“没有病症,身上也无伤痛。或许是与那妖走得太近,难免沾上他的一些气息……不过好在并不明显,轻易就能去除。闻起来很活跃,也很敏锐,似乎对我仍然心存提防,还有……”
池白榆本来觉得“活跃”和“敏锐”这类的形容词已经够奇怪了,又注意到他的停顿,便接了句:“还有什么?”
沧犽轻一笑:“再没了。”
还有魂魄。
她的魂魄闻起来与之前一样,分外可口。
几乎只消轻轻嗅一下,就能挑起深埋在心底的渴欲。
那欲念从心底深处漫上,像是滴入水中的墨,仅一点,却在缓慢吞噬着他的神智、意识,乃至所有感官。
他的视线紧黏在她身上,从那双偏圆的眼到被热意熨帖得微红的面颊,再是时不时抿动的唇,甚而从鬓边垂落的发丝,何处都想要舔一舔、吃一吃。
他的耳朵在自发地捕捉着她的声音,不论是微弱的呼吸,还是调整站姿时弄出的细小声响,又或埋藏在这身皮肉下的器官的活动……她所制造出的声响都在他的脑中无限放大,给他带来一些难言的愉悦外,又令他分外排斥其他人弄出的声响。
他的身躯亦是,大脑尚未发出任何指令,他就已下意识地靠近她。仅是简单的触碰,就令他心满意足,随即又勾出更难填平的欲望。
……
他的一切感官与思维都在被食欲侵占。
这食欲并非简单的吃喝能满足,比那更为复杂,也难以抵挡。
似乎只有将她彻底吞噬了,才能勉强平复些许。
可还不够。
尚未达到最好的程度。
他想,或许与她现下的心境有关。
她的心境尚且平和、稳定,魂魄便也如无波无澜的水一样。
要等那水翻涌起些波浪来,才是最好入口的时候。
但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方法。
哪怕陷入近乎绝望的处境中,她的魂魄仍无变化。
些许困难对她而言,似乎影响不了魂魄的状态。
这一点更令他心满意足,但又不免有些苦恼。
还要再想想。
再想想其他办法。
池白榆敏锐察觉到不对。
他的眼神明明没什么变化,可她竟然有种被凶兽盯准的错觉。
一点细微的恐惧窜上,令她从热意带来的昏沉中瞬间清醒。
在一阵砰砰作响的混乱动静里,她似乎听见了很小的吞咽声。
就在身旁。
不论是不是错觉,她都开始急于离开此处,便问:“好了吗?”
“很快,别急。”沧犽轻笑,话锋忽转,“虽然知晓或是事出有因,心底也不免有些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