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着果真跟她说的一样,有些感受竟会牵连到心脏。
池白榆飞快想着解释,赶在他开口前道:“那什么,你先松开,我好像把你扎伤了。”
裴月乌一怔:“什么?”
他尚未完全平复过来,尾音仍在颤。
“就是之前拿来防身的暗器,我放怀里的衣袋子了,没拿出来——你没觉得疼吗?”
裴月乌想起方才从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登时绷紧了脸。
“没感觉到。”他抬手攥住布条,意欲扯下。
但池白榆及时按住他的手:“别动,待会儿我给你解,别扯坏了。”
裴月乌只得住手。
趁这空当,池白榆拔出没入一小截的剜心刀。
好在扎得不深,比起他身上那些血痕,已经算是轻伤了。
她把刀尖在他的衣服上来回抹了两下,擦干净血后,又将自己的衣裳也挑出个破口。
伪造好证据,她这才收回剜心刀,解开那条黑布。
陡然见光,裴月乌下意识眯了眯眼。
待眼睛逐渐适应了,他又垂眸。
却见心口处果真被扎出个血点,正缓慢往外渗血。
他又抬头去看池白榆,见她的衣服也破了个洞,他拧眉问:“你受伤了?”
“那倒没有,就是衣服扎破了。”池白榆问,“你这伤要不要紧?我再给你擦点药。”
她从瓷瓶中取了点药出来,给他利索涂了。
而裴月乌也在此时瞥见了自己衣袍上洇透的痕迹。
心又开始狂跳不止,他揉了把烫红的耳朵,连连甩出好几道诀法,快速将其弄干净,唯恐留下一点痕迹。
池白榆擦好了药,将那条黑布塞进了他手里。
她嘱咐道:“这也要弄干净,上面沾了泪水。”
这是她拿来变魔术的带子,统共就那么几条,也不能浪费。
裴月乌干涩应了声,正要丢诀法,却被她按住手。
“用了妖术,还要用水洗,洗干净了再还给我。”
“嗯。”裴月乌绷着脸道。
忽地,他头一抬。
“有人过来了。”他说。
池白榆反应极快,几乎在听见这声的同时,便站了起来,还不忘提醒他:“衣服,把衣服收拾好。”
裴月乌正将衣襟合拢,就听见她又压着声问:“来的是谁?”
他迟疑一阵。
来人的气息虽然跟死水一样,但的确是活人。
想到这儿,他说:“述和。”
话音刚落,池白榆就靠在了墙上,叹气。
裴月乌眉头不展:“你叹什么气?”
池白榆摇头,一脸苦色。
裴月乌想问她怎么了,但又感觉到那阵气息已经逼近,只能忍下不言,佯作不快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池白榆察觉到他语气的微妙变化,估摸着述和已经近前了。
这白墙虽然能隔音,但一旦靠得近了,也能听见些声音。
她又有意等了阵,见他开始时不时地往外瞥,似在使眼色,这才接着说:“我想了想,刚才闯进这里面来兴许也不是意外,指不定是伏大人在这墙上施了什么结界,为的就是把我也关起来。”
“他关你做什么?!”
“不知道。”池白榆摩挲着眉骨,半掩住略有些黯淡的眼神,“他好像不大待见我。”
裴月乌又急又恼,既觉得伏雁柏可恨,又明显感觉到述和已经走到白墙跟前了,想提醒她少说两句——毕竟他和那伏雁柏是一伙的,保不齐会告密。
但有述和在这儿,他也没法提醒得太明显。到最后,他只气冲冲挤出一句:“何故说这些!”
池白榆微怔,随即抿着唇笑了下,不过没见着有多开心,反而透出些委屈。
她点头:“也是,还是不说了,不该在你面前谈论这些,你就当没听见。”
“我不是——”裴月乌躁恼往前迈了步,又硬生生停下,直将耳尖都憋红了,也没挤出一个字。
那述和也奇怪,明明气息都已经在墙外了,怎又没了半点儿反应。
他正想着,一只手陡然探进墙身,又如挑帘子那般,拂开了“水墙”。
述和的脸出现在墙外,眼神倦然地望着他俩,最后将视线对准角落里的池白榆。
他出现得突然,池白榆一惊,又慌忙去看裴月乌,显然一副担心被抓现行的模样。
裴月乌心有担忧,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他摆出副凶相,意有所指地不快道:“若心胸够宽广,就别做什么耳报神,省得叫人瞧不起!”
述和扫他一眼,视线落在那扎得随意的高马尾上,他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
他看向池白榆:“走罢,这里并非什么好地方。”
穿过白墙的刹那,池白榆还能感受到身后的灼灼视线。
她看了眼右旁的述和,在水墙合拢的瞬间道:“方才……”
述和:“那水牢设有禁制,若不知晓其中玄机,一旦靠近就会被吸入牢中——便如同那沈见越房中的画境。但与那又有不同,易进难出。”
他解释了那水牢的用处,也算在隐晦回应她的不安。
池白榆:“难怪,我方才见他想出来,就上前看了眼,没成想竟被直接吸了进去。我还以为……伏大人呢?他没回来?”
“还在外面。”话落的瞬间,述和明显看见她松了口气。
这般提防雁柏吗?
他眼神微动,道:“既然已经写完了供词,便暂且回去罢,天也晚了。”
池白榆也没多留的打算,走前她又问了句:“伏大人在……?”
述和知晓她在担心什么,只道两字:“放心。”
池白榆颔首,直到出了门,神情间残留的忧虑尽数消失。
她往房中看了眼,却见述和正在看她写的那份供词。但他的心思显然不在那上面,盯了许久都没见翻一页,不知在想什么。
她收回打量,下了楼。
与述和宽慰她的一样,一路上她都没见着伏雁柏的身影。
但即便这样,她也没能直接离开锁妖楼。
在她绕下楼梯后,她看见了一抹素白的身影木立在走廊中。
远远望去,活像缕缥缈白烟。
那人也听见了她的走动声。
像是年久失修的傀儡人偶,他僵硬地动了下脖子,偏过头。
一双清透的眼望了过来,他干涩地活动着唇齿,唤她:“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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