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混着股浓烈的血腥臭,一并袭上。
池白榆只觉背上冷飕飕的,不由得闭了下眼。
够了!
别唱了!
也在这时, 那鬼突然停下。
它抬起干瘦白腻的手, 捉住一绺湿漉漉的头发,缓慢往下梳着,嘴里还在哼:“脂粉头油,得来不愁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池白榆总觉得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更重了。
不光是气味有变化,她的腿也变得沉重许多。方才还走得轻快,这会儿却跟灌了铅似的,须得费大力气才能迈出一步。
还有肩,像是沉甸甸压着什么,胳膊都有些抬不起来。
她垂眸看了眼。
腿上也没东西啊。
她又看向银无妄, 见他微低着头,似也走得吃力。
“是不是有哪儿不对劲?”她问。
不等银无妄应声,她怀里的小棕熊就不安地扭了两下身子, 说:“阴气好重。”
说话间, 那鬼又随了上来。它仍是像之前那样捧着梳子,不过上面沾了些冷湿的水。因着梳子通红,看起来竟跟黏了血般。
“……水儿冷,心慌慌,求得脂粉抹印堂, 求得头油擦脊梁。”它断断续续地哼吟着,像是影子那般紧跟在他俩身后。
银无妄眉间微蹙, 感觉到四周的阴气越发浓厚。他想开口提醒, 可后颈就跟压了千斤重的石头一样, 压得他根本喘不过气,连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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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身后鬼再度停下。
它嗤嗤笑出声,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俩,又挑起一缕湿发梳着,嘴里哼吟:“印堂亮,脊骨仰,心儿入肚肝入肠……”
池白榆抬起腿,却怎么也迈不动了。
像是有人抓着她的腿,不让她往前走一样。
身上也好重。
她吃力地喘了口气,使劲儿抬着胳膊,以免怀里的小棕熊滑落在地。
许是太过难受,她的呼吸也变得越发艰难。
一旁的银无妄伤势太重,这会儿步伐已经开始踉跄,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了。
池白榆紧闭起眼,喘息的同时竭力想着办法。
忽地,她记起什么。
孩儿眼!
之前她去沈见越的房间里观测过阴气后,就把孩儿眼留在身上了,没给伏雁柏。
思及此,她费劲抬起胳膊,在袖袋里翻找着。
身后,那红衣鬼已经梳完了最后一道,开始缓步往前。
这回它没捧着梳子,而是紧攥在右手中,晃晃荡荡地往前:“不够,不够……要再多些。”
池白榆也在此时翻出了孩儿眼,举起,对准了眼睛。
隔着晶莹剔透的珠子,她终于知道他俩为什么走不动了。
全是鬼。
偌大的森林里,密密麻麻都是鬼影,且都吊在树上,睁着一双外鼓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俩。
不光树上,地面也有灰瘦的胳膊伸出,抓住了他俩的腿,使他们没法走动。
两边还站着许多鬼影,挽着他们的手臂。
更有些瘦小的鬼影直接爬上了他俩的背,紧紧箍着脖子。
陡然看见无数鬼影,身前还有个与她面对面站着的,池白榆险些被吓得丢了魂。
她急促喘息两阵,勉强平复下心绪,又在重如擂鼓的心跳声中,缓缓转过身。
身后,那红衣鬼也变了副模样。
它哪是穿的红袍,分明是没了覆在外面的人皮,露出血淋淋的肉来。眼珠子圆鼓鼓的,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俩。
它手里拿的也不是什么梳子,而是把弯刀。弯刀上黏着淋漓鲜血,不断滴落在地。
扒着他俩的小鬼,正不断从他俩身上捋下血,再用双手捧着跑到那红衣鬼面前,将血浇灌在弯刀上。
而它用“梳子”梳头,也只是为了将血抹得均匀。
但随着小鬼捧去的血越来越少,它也懒得再捧起弯刀接血,始终用双圆鼓鼓的眼珠子盯着他俩,嘴里喃喃:“不够啊……不够啊……”
刚一看见它,池白榆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场面实在太有冲击性,以至于她半晌没喘上那口气儿。耳畔有嗡鸣声,眼前也飘了黑影。
她及时掐了把手,强迫自己回神,脑子则飞速转着。
快想想办法!
她使劲儿掐着掌心。
这鬼看起来完全是想直接拿刀砍了他俩啊!
总不能真让它拿他俩的血来磨它的刀吧?
等等。
血?
她微怔,视线忽一转,看向一旁已经微躬下了身的银无妄。
比起她,他身上的鬼明显要多得多了。
所以是冲着血味来的吗?
意识到这点,她登时屏住一股气,竭力脱下外袍,又远远掷开。
果然,原本扒在她身上的鬼全都跳到了那件衣袍上,收集着上面的血气。
她尝试着抬了下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