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她的胳膊,大致捏出瓷瓶的所在位置后,他扯住了她的袖口。
只听得一声布帛碎裂的声响,他从裂开的衣袖中窥见了一个小瓷瓶。
藏得很隐秘,袋口也狭窄,还得将手伸进去取出来。
他正要取出,身前人却忽地往前倾了下身,抱住了他。
她倚靠在他身上,缠在她双臂上的孽枝有片刻松缓,但在她的双手攥住他腰间的布料后,又再度缠紧。
沧犽的两只手还抬在半空,却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他迟疑片刻,唤道:“小池大人?”
池白榆抵在他的肩上,屏住呼吸。
那孽枝又在动。
如藤蔓缠树,这些柔韧的枝条也攀附在她的背上,严丝合缝地贴着整条脊骨,如长在体外的柔软骨骼。
瞥见那些扭动的枝条,沧犽稍作犹豫,最终将手托在了她的后背上,想隔着衣衫制住那条孽枝。
不过还没捉住,他的视线忽然涣散了一瞬,头中也有片刻的昏沉涌上。
他微微甩了下脑袋,试图将那阵昏沉劲儿甩出去,心觉或是在水里泡得太久了。
待视线重归清明后,他按住了那条孽枝。
出乎意料的是,这枝条竟没像方才那条一样攻击他,也未曾显露出丝毫的攻击性。
它温顺地伏在他掌下,仿佛这孽枝本该就受他所控一般。
在他的按压下,那孽枝陡然与后背贴合得更紧。池白榆难耐地蹭了下他的肩窝,搭在腰间的手臂彻底搂住她。
也是这时,腿边有何物贴了上来。
柔顺,但偶尔又有些扎人。
片刻,她意识到那是他的尾巴。
那条粗大的狼尾在池中扫来扫去,搅起阵阵涟漪。或因水有阻力,它慢慢悠悠地晃着。
狼尾扫过时,偶尔只有些痒,但时不时又觉得扎得慌。被扎了两回,池白榆渐觉不耐,低喘着提醒了句:“尾巴。”
不知怎的,身前人却没反应。
她下意识想抬手。
在做出这动作的刹那,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手臂被孽枝缠住了,根本动不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她抬起手后,原本紧缚在胳膊上的枝条竟松缓开,像手钏般围在她手臂周围的虚空处。
她顿了下,继续抬起,一把捏住了那竖起的狼耳。
仅是顺着耳根轻一捏扯,水底的尾巴就瞬间变得僵直了。
果然有用。
她抬起头,以让他看见袖口里的瓷瓶。
“好像动的幅度不能太大,劳你先帮着把瓶子取出来。”她道。
沧犽半抬着眼帘,思绪还停滞在方才她捏的那一下。
狼妖的听觉出众,因而声响也会在耳中不断放大,跟银针在脑中拨弄一般。有如耳鸣,震得连后颈都有点发麻。
渐渐地,不光是头,甚而半张脸都在发僵。
半晌没得到回音,池白榆又掐住那对狼耳。跟淋了水的狗一样,手中的狼耳浸了水,顺着皮毛的方向捋过时,便会格外丝滑。
不等她开口,她忽感觉那细长的枝条又开始收紧,这回竟将他的狼尾也绑了起来。尾巴靠上的部分与她挨得很近,尾尖直直垂下。
孽枝一缠,便牵连着狼尾也在动。
池白榆垂了手,搭在他的肩上。
没一会儿,那狼尾就跟在烈日里滚过一遭似的。
沧犽迟缓地眨了下眼睛,只觉眼皮变得万分沉重。这股困乏的睡意来得突然,但与此同时,狼尾被孽枝牵带着晃悠,又令他万分清醒。
疲倦与清醒交织着,使他陷入要睡不睡的境地里。呼吸越发急促沉重,可他连开口的力气似乎都没了。
他的两条胳膊无意识地搭在她的身侧,正想回拥住她,却陡然听见一阵哗啦水声。
那声响极大,一下就将两人惊醒。
池白榆倏地抬头。
确定声响是从裴月乌那边传来的后,她提声问道:“裴月乌?你怎么了?”
回应她的是一阵咕噜咕噜的气泡声,还有池水翻搅的响动。
好一会儿,她才听见他气喘吁吁的躁恼回应:“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困,险些睡着,滑到水池子底下去了。”
闻言,沧犽的困意登时散去些许。
他抬起眸,高竖的狼耳微动了两下。
片刻,他移过视线,看向身前的人,声音很低:“小池大人……看来这孽枝有了源头。”
话脱口的同时,他却觉心里仿佛沁了酸水,有股子说不出的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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