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越道:“这故事已经讲完了。”
“讲完了?”池白榆目露错愕,“这就结束了?”
“弟子是想说……”沈见越看她一眼,语速渐慢,“弟子亦能理解这般排解烦闷的方式,亦不会心存偏见。”
池白榆点点头:“所以呢?”
“我——就是……”沈见越不大敢看她,恐被她瞧出什么,可旋即又想到自己眼下不过一副骷髅架子,任她盯穿了也瞧不出他的神情,索性直视着她,“还有一个故事,仙师要听吗?”
“你先说来试试。”
“还是那狐妖。”沈见越一时心里发紧,也想不出别的,干脆顺口胡诌,“自她功力长进后,便收了个徒弟,亦是狐妖。待下回再遇着烦心事时,她——”
“又把那狐狸睡了?”
沈见越再次被她这直白的说法弄得卡了壳,好一会儿才踌躇着说:“差不多是这样。”
“好徒弟。”池白榆语气认真,“还是上回那故事听着有趣些。”
“嗯。”沈见越干巴巴地应道,“是弟子不当。不过是想让仙师知道,狐族对诸如此类的事并无拘束。”
“但我看你还挺拘束的。”池白榆忍着打哈欠的冲动,“你那画皮是不是还得再蕴养一段时间?为师有些困了。”
她刚才看了眼表,都快凌晨一点了。
沈见越忙放下画皮道:“弟子提前在画斋后面为仙师准备了卧寝,可随时歇息。”
“……”
画斋后面也能准备卧寝吗?
***
待池白榆洗漱完睡下后,沈见越没急着离开,而是在房门口静坐着。
直到里间的微弱呼吸变得平稳绵长了,他便又悄无声息地往里走去。
他坐在床畔,借着月光望着床榻上的人。
好半晌,他忽抬起手。
森白的指骨微微弯曲,停在她的前额上方。
他没碰着她,而是隔空缓缓往下游移,描摹过她的额头、鼻子,再至唇上。
到嘴唇上方时,他一顿,开始沿着她的唇形缓缓游移,似在摩挲,可又始终没挨上。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骨头因为没有画皮保护而渐生出痛意了,他才有些不舍地起身,没声没息地回到画斋。
回去后,沈见越照常将她用过的汤匙瓷碗一并收拢,另取了个盒子,把她方才握过的那支笔装了进去。
放好东西,他又走至她适才待过的每处地方,一寸寸仔细搜寻着,以确保没有遗漏掉的头发丝。
处理好这些,他才坐回桌前,继续用鬼气蕴养画皮。
许是知晓仙师就在这附近,他竟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
那些他惧怕的、抵触的东西,眼下尽数被他抛之脑后。
他开始犯困——自他死后,就鲜少有这种时候了,毕竟对鬼而言,睡眠也没那么重要。
可眼下,他越发觉得困倦。
没过多久,他的意识便趋于昏沉。
正是在这恍恍惚惚的境地中,他听见有人唤他——
“见越?”
沈见越只觉这嗓音很是熟悉,含糊应了。
他撑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已不在画斋中,而置身一处昏暗的楼道。
那声音又落在耳畔:“沈见越,你抱着为师做什么?”
抱?
他疑惑垂眸,望向自己的手。
手中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更别提抱谁了。
忽地,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弟子是在为仙师排解烦闷。”
沈见越眼皮一跳,循声望去。
光线昏暗,他看见楼梯底下站着两个人——正是那晚仙师与述和所在的地方。
仙师在那儿。
可靠在墙边搂着她腰身的人却披散着一头银发,显然不是述和。
沈见越彻底转过身,从上俯视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也是同时,抱着仙师的人略偏过头,露出一点侧脸——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
是他自己。
他看见他自己微低着脑袋,几乎要紧挨上仙师的脸,一手还掌在她的背上,道:“仙师容许述和亲近,那弟子呢?”
池白榆如何回答的,他并未听清。
只因天旋地转间,梦境就发生了变化。
他感觉背上袭来一片冷意,而怀里又暖烘烘的。
等他再睁开眼时,仙师的脸已近在咫尺。而他的手臂,恰搂在她的腰身上。
在他睁眼的刹那,他听见她道:“不会吧,又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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