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白榆反应过来:“你——”
他也自戕了?
也是在道人看过来后不久, 水榭底下的人纷纷转过头——仅转过脑袋,身子没偏移半点儿。
这鬼宅中总是灰蒙蒙的,天色暗淡, 也看不见太阳。
一对对黑洞洞的眼窟窿望过来, 池白榆下意识屏住呼吸。可跟之前遇着的鬼不一样,水榭下的鬼群一动不动,只僵坐在那儿盯着他俩,也没上前的意思。
伏雁柏的视线没声没息地扫过那些人。
仅凭脸已经几乎瞧不出谁是谁了, 只能靠其他特征分辨。
满头银发的老者是祖母;
母亲不爱热闹,常端着杯茶靠坐在水榭边上,静静听着旁人说话;
父亲守在她旁边,多数时候都在看书,似乎对那道人的法术不怎么感兴趣;
聊天时喜欢绞帕子的是姑姑;
堂兄喜静,常握着杯茶, 偶尔抿上一口;
堂姐好动,腰间常佩着把短剑;
祖母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常凑在一块儿……
他收回打量,表情没多大变化。
“只可惜那时对鬼术一窍不通, 又因死了, 连生前的剑也拿不起。眼看着邪祟就在身前,却无可奈何。后来魂魄被碎,让述和聚拢了去。”都已说到了这儿,他索性把话说全,“后又和无荒派打了商量来此处, 恰逢述和遭难,被仇家追杀。他担忧连累族亲, 干脆将他也带了过来。”
池白榆微微蹙起眉:“可若只是这样, 那道人怎可能被关在这儿。”
依他说的, 那道人似乎没犯什么错,甚而还为了救人付出性命。
总不可能是伏雁柏为了报恩,才把他也带过来的吧。
还是说,那什么邪祟其实是道人弄出来的?
“是。”伏雁柏忽笑了声,但眼底始终沉着冷意,“一个舍生忘死的仙人,又怎可能被当作妖囚,拘在这浩渺无边的虚妄境里。”
“那……”
“当日邪祟犯凶,伏府里还有近百个妖怪,也无一幸免。”伏雁柏将手拢在袖里,语气平淡,“可在这伏府里,你可曾见过一个妖物的魂魄?”
他没明说,池白榆却瞬间明白过来。
她眉心一跳:“你是说,全被他拿去修炼驭鬼术了?”
“舍生忘死……”伏雁柏盯着那水榭中的道人,眉眼间渐蓄起一点厌恨,“不过是个为了修炼,便能不择手段的疯人罢了。”
池白榆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那道人。
却见他又开始倒酒。
只是这回,那酒没有在半空凝成酒杯,而是凭空消失。
下一瞬,她感觉手中多了何物。有些沉,还泛着凉意。
她垂眸一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小酒杯。里面盛着半杯酒,虽是倾斜着的,可杯中酒没洒出半点儿。
伏雁柏的手中也多了杯酒,不过他看都没看一眼,便丢掷在地。
“走罢。”他道。
池白榆没怎么犹豫,也扔了那酒。
是人喝的酒吗?塞到嘴边她也不敢喝啊。
越靠近水榭,她便越发清楚地看见,那些人的脑袋以如何扭曲的姿势转了过来,死白的脖子就跟橡胶一样扭转。
由于这景象太过诡异可怖,她只能不断在心底宽慰自己,以此转移注意力。
没事。
都是表演魔术的好苗子。
要让观众看见这场景,统治整个魔术圈也指日可待了。
作为场中唯一一个活人,为表尊敬,她还是屏住了呼吸。
没一会儿,伏雁柏就察觉到身后没了活人气。
他停下,倏地偏过头。
见她神情紧凝,似乎只是在憋气,他才略微缓和了神情。
“用不着屏气。”他道,“虽在鬼境,眼下也没谁敢正大光明地杀人。”
“不早说?!”池白榆松了口气,蹙眉瞪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