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了个寒颤,动也不敢动。
此时,又有一只手从前方的地面伸出。
她眼睁睁看着第四个面容一样的青年从地面拔生而出,如舒展的一截枝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缺了只手。
那只断开的残肢垂在袖子底下,他的嘴角往上扯着笑,眼神却冷漠。
“无妄实在太不应该,竟将姑娘一人留在这风雪天里。若姑娘想找他,不妨随我去。”说着,他伸出手意欲捉住她的胳膊。
池白榆下意识往后退。
但因她攥着红绳,退不出多远,况且身后还有个男鬼拦着,没退两步,就撞在了他身上。
他抬手接住她,手心掌在她的臂弯附近,激出一片刺骨的寒意。
“小心。”他笑道,声音听起来阴恻恻的,“天冷,若是摔倒了,岂不要冻死在这寒天里。”
历经最初的惊惧,池白榆勉强稳定下心神。
冷静,冷静些。
都见过多少鬼了,比起那滑腻腻的水鬼,这些至少还能看。
等等。
鬼?
池白榆眼皮一跳,忽想起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扯下金乌石就往旁一打。
她动作突然,身旁的青年一时未作设防,被那金乌石碰了个正着。
下一瞬,他的胸口处就燃起一簇明亮刺眼的火,将他的身躯灼烧出漆黑大洞。
他的面容开始扭曲变形,挤出声怪异惊骇的嘶叫。
其他几只鬼见状,登时敛去笑。
其中一个寒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别怪我等不客气。”
霎时间,地面伸出无数双森白的手,看起来如密密麻麻摇曳的水草。
陆陆续续有男鬼从地底爬出,皆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容。
池白榆呼吸一抖。
还是人吗?
一个打不过就来鬼海战术是吧!
鬼德都不要了?
被金乌石灼烧的那男鬼已经被解决了,但一颗金乌石有限,她根本打不过这么多鬼。
而且还数量还在增加。
看着一大群男鬼出现在眼前,池白榆的心脏开始狂跳,许是阴气太重,冻得她的手也止不住地抖。
她竭力调整着呼吸,脑子飞速转着。
就在地面又伸出只森冷的手,抓住她的小腿时,她忽想起画境里的小仆曾说过,鬼物喜吃阴魂。
想起这茬的瞬间,她一脚踢开尚未收紧的那只手,又蹲下了身,躲过身旁的一只鬼,再将手伸向那只已经烧得残缺不全的鬼。
她忍着恶寒,烧破那男鬼的心口,从中挖出一团混沌的气。
霎时间,那些鬼的视线都齐齐落在她的手上,眼神中透出隐隐的贪婪。
她本打算尽可能将那团气抛远,引开他们,但在这时,她忽瞥见不远处的雪雾间浮现出一点白色的袍角。
是银无妄。
他应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又折返回来。
看见他的刹那,池白榆转身就往他面前跑,同时高举起手。
“银无妄!”她喊了声。
陡然听见这声,银无妄循声望来。
隔着茫茫雪雾,他看见她匆匆朝他跑来,脸上似乎有笑,还高举着手,像是在与他打招呼。
他微微蹙眉,略有不解。
看见他缘何会这般高兴。
下一瞬,他就瞧见她抛出了一样东西。
是团混沌的气体。
他眉心一跳,忽意识到那是何物。
几乎是同时,无数鬼魄从风雪中涌出,循着那混沌的气,接二连三地朝他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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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出那团阴魂后,池白榆便捂着脑袋就势往旁一滚,“好心”替那些鬼魄让出路。
只见乌压压的一大群鬼朝银无妄袭去,一时间,雪雾更甚,难以瞧清眼前的景象如何。
池白榆平躺在雪地上,任由雪花往脸上落,大喘着气。
还好甩得快。
差点就被鬼给淹了。
没歇多久,她就慢吞吞撑着地面站起身。
好在红线没断,她捡起冻得有些僵硬的线,小心握在手里。
摆了银无妄一道,她也不打算多留,以免他找她麻烦。
不过刚直起腰身,她就在一片白雪中窥见一点黑色的影子。
黑色?
她步子一顿。
那些鬼都是白头发,穿着白袍。
银无妄也是。
哪来的黑色?
她想起一事,转身朝那方走了几步。
穿过雪风,她看见那些鬼都已没了踪影,换作黑发的银无妄一腿曲起,坐在地上,正垂眸盯着掌心发怔。
黑发,但瞳孔与眼睫还是浅色,耳朵上也没穿耳骨环。
池白榆忽三两步上前,一下将他扑倒在地,坐在他身上,两只手紧压着他的两条胳膊。
银无妄显然没反应过来,怔了瞬,才意识到眼下的姿势有多不妥,露出副羞愤神情,冷斥道:“你做什么?”
“你又做什么?”池白榆问,“刚才不是打算杀我?”
“杀你?”银无妄蹙眉,“何时?既然得你相助一回,又何会恩将仇报。”
“是在罪域里那回吗?”池白榆已有七八分确定,但也还存有疑心,“可你常变来变去的,总要给些证据。”
“要何证据——那日所言所行,尽可相问。”
“那些都不靠谱,毕竟我现在还没弄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情况,万一你们记忆共通呢?”池白榆眼一移,视线落在他的腹部,“我只信自己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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