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昨天, 现下的雨小了许多。
天光渐亮,池白榆看向眼前空无一物的野地,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已不仅是夷为平地了, 四周还被保命符炸出了大大小小的无数深坑。
这保命符的威力未免大得有些过于夸张了, 系统也没提前给她说啊。
但仔细想想,符效这般大也不稀奇。
毕竟这妖狱里关的都是修为成百上千年的恶妖恶鬼,要是符效不够大,她又怎么能保得住性命?
她盯着远方发怔时, 裴月乌的心绪还停留在那张符上。
他起先仅惊愕于这符箓的效用之大。
错愕过后,便是烦躁。
他记得她之前说过,她的妖力已经被人给拿走大半了,仅留下微乎其微的一点。那这张威力惊人的符箓,定然是她拿来保命的东西。
这般重要的符却浪费在了他身上——刚才那窗户狭窄,他是出不去, 可她明明能离开。
归根结底,也是他拖累了她。
“你——”他紧蹙起眉,“方才多谢, 可若有下回, 你定要先离开,保住自己的性命为上,用不着管我是生是死。”
“没事。”池白榆把碎符揣进袖袋,“这符我还有好一些,刚才也不过是想试试它的威力。而且解决了这些僵尸, 也能避免许多麻烦。”
裴月乌却郁结难舒,又道:“那些死物都是冲我来的, 早知如此, 我就该直接冲出去引走他们。”
“下雨路滑, 又是在林子里,你能往哪儿跑——等等。”池白榆忽一顿。
裴月乌不解:“等什么?”
“没。”池白榆若有所思地看向地面的碎尸。
这样看来,这些僵尸的确是冲着裴月乌来的。
追踪他的妖气也就算了,而且依着他的脾气,根本不可能蹦出逃跑的念头,势必要一直打下去。
越打,妖气就用得越多,引来的僵尸也会越多。
加之他现下受了重伤,即便修为再高,恐怕也会被磋磨至死。
“这些骨头怎么没成灰?”她忽说。
保命符的威力大得离谱,也的确杀死了这些僵尸。可他们的骨头仅是被摧毁成碎块,却没变成齑粉。
但远方的山石都被毁成粉末了。
这样看来,挺不正常。
裴月乌扫了眼四周,道:“大概生前都是妖。”
“妖?”
“唯有妖骨才如此坚硬。”裴月乌踢了下离他最近的一块骨头,“都能化成人形了,至少扛过几道天雷,自然坚不可摧。”
他说话间,池白榆忽瞥见一点白色的骨头。
形状有些奇怪,混在一堆零碎的骨头中。
还不止一块,隔几步就能瞧见块差不多的形状。
她正欲细看,不远处忽传来阵哗啦啦的声响。
池白榆循声望去,看见只血淋淋的手从一堆瓦渣里艰难伸出。
看见那布满伤痕的手,她心一梗。
!
糟了!
忘记还有个人了!!
她先是拍了下裴月乌的肩,提醒他变回赤乌鸟。
待将赤乌鸟抱在怀里了,她才步子一转,径直朝那堆瓦渣走去。
曲怀川也在此时爬了出来。
他浑身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原本的青衫被血泡透了,其中见着一些白。离远了看,只会以为那白色是衣服的颜色,但走近了,便会发觉是露在外的骨头。
他试了好几回也没能从地上站起来,最后还是咬着牙用仅剩一半的掌骨撑着地,才踉跄起身。
“你这,我,你……真对不起。”池白榆想伸手扶他,却又没个能落手的地方,“我能解释,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一群僵尸。”
曲怀川捂着心口咳了好几声,直咳得唇角溢出血丝了,才堪堪停下。
“无事。”他的嗓音也变得嘶哑不堪,已是气若游丝,“在下昨夜也遇见了那些怪物,险些丧命,幸有大人搭救。况且是在下带着大人来了此处,遇着那等邪祟,也是在下之过。不过也好在有那些东西挡着,这才逃过死劫。”
池白榆本来还怀疑那些僵尸的出现与他有关,听了他的话,却是欲言又止。
伤成这样还要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吗?
“这些伤看着吓人,但要不了多久便会痊愈了。再者……”曲怀川又咳嗽一阵,血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好一会儿,他才抬眸看了眼连根草叶子都见不着的山地,“现下走路,倒不需要用木枝扫开枝叶了。”
“……”还怪乐观的。
曲怀川抬起被血糊住的眼皮,看了眼她怀里的赤乌:“大人与这小宠,可曾受伤?”
“还好。”池白榆说,“你先找个地方坐着歇会儿吧,我这里还有——”
“不必。”曲怀川拂净衣袖上沾着的碎石粉末,又简单擦拭了下脸,“既然雨已经小了许多,还是趁早赶路为好——大人可还走得动?”
池白榆本想说她这儿还有药——看他这伤,寻常涂抹的药估计也起不了什么用,但她还有一瓣沧犽给的雪水莲,将雪水莲的汁液涂抹在伤口上,或是直接服用都能镇痛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