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无处可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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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白榆没想到伏雁柏会出现在这儿。

况且他出现得太快, 眨眼间就从一团黑雾凝聚成人形,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机会。

自打那天对他用剜心刀后,她就一直没见过他了, 这还算得是他俩头回撞上——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比起被她刺伤那天, 眼下他并没有好上多少。像是即将枯萎的花枝般,浑身透出灰败的色泽。心口处的伤虽然有衣袍遮掩,可也在接连不断地往外逸散着淡黑色的雾气。

不过神情半掩在昏暗的夜色中,看不大清楚。

池白榆的手僵硬按在银无妄的腹上, 另一手还握着倾斜的蜡烛。

“刺啦——”一声,烛芯燃出微弱声响,又一滴烛油滴下。

银无妄受痛,哪怕压抑着气息,也没忍住闷哼出声。

被外人撞见这场面,尽管光线暗淡, 瞧不明确,他也越发觉得恼愤,薄红一直从颈子涨至耳尖。

他低声斥道:“还不松手?”

“你催什么?”池白榆也恼, 干脆彻底歪斜过蜡烛, 任由烛油滴落,“帮你擦干净还这语气,那你干脆自己擦去吧!”

烛油如连线的雨水般滴落,疼痛更甚,银无妄一下站起身, 抬手掐诀。

他身上的痕迹被尽数抹去,衣袍也恢复原样。

他转而看向伏雁柏:“你为何——”

声音戛然而止。

银无妄望着房屋中间的恶鬼, 神情微凝。

他和伏雁柏的来往不多, 但也知晓这人傲慢随性的作派, 却从未见过他如眼下这般,阴沉着脸不说话,涌动在他周围的鬼气也起伏不定,仿佛随时会陷入失控。

窗户被尚未停歇的阴风吹出吱呀呀的哑响,堆在窗扉前的碎雪也被吹散,零碎的几片像沙子似的飘进伏雁柏的眼中。

不适感如蛛网般笼罩在眼球上,他缓缓眨了下眼,脑中所想尽是方才那幕。

又有何物开始在他的脑中冲撞、盘旋,头中渐有嗡鸣,缠绕在他周身的黑雾也越发浓厚,他不受控地开口:“他——”

他刚挤出一个字儿,池白榆就意识到不对,三两步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

伏雁柏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弄得僵了瞬,尖亢的嗓音咽了回去,被忌恨吞噬的理智也恢复片刻。

池白榆:“别出声,我爹娘都在隔壁屋里睡觉呢。”

她虽然知晓这是梦,是假的,但梦里的爸妈对她仍然存在“血脉压制”。

而她爸妈就算不干涉她感情方面的事,可也应该不会乐意看见她的房间里同时出现两个男的。

爹娘?

伏雁柏阴沉沉望着她。

她又从何处冒出了一对爹娘?

池白榆压低声音道:“你小声些,我就松手,成吗?”

“无需多言。”一旁的银无妄突然开口,“他已要堕成厉鬼,尽早清除为好。”

说着,他手中渐凝出一把冰刃。

趁他不注意,池白榆抬腿便踢在他的膝弯处。

银无妄没有防备,腿一弯,再踉跄一步,尚未完全凝形的冰刃便尽数散作气流。

他面露错愕,冷睨向池白榆:“你做什么?”

“我倒要问你打算做什么?”池白榆低声道,“这是我家!你要打就出去打,还想毁了我的家不成。”

经她提醒,银无妄才反应过来眼下置身何处。

“抱歉。”他手指微动,那些气流也尽数消散。

池白榆转而看向伏雁柏,见他不说话,也没其他反应,她试探着松开手。

而她的手刚离开那冷冰冰的嘴唇,他便阴恻恻道:“他为何会在这儿,你们方才又在做什么?一个述和就算了,你又——”

“伏大人这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对我刨根问底的?”池白榆不快道,“打听别人的事之前,不妨请大人先说说缘何不请自来,出现在我的梦里。”

这梦虽然不像之前那样,会无限放纵人的脾性与欲念,可多少会让人显露本能反应。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活像团刺似的塞进伏雁柏的心肺里,明明已不需要依仗呼吸了,还是令他生出类似于憋闷作疼的感受。

更别提这些时日只消一闭眼,他就会做出无穷无尽的噩梦。不是梦着述和将她抱在怀里,两人亲密无间地亲热,就是梦见她站在他面前,疏冷望着他,让他滚远些。

生前他在府中,抑或走去外面,不论谁见着他,都是一副笑笑呵呵的好模样,将他养出一身恣肆放纵的脾气。后来死了,又修了鬼道,有鬼术傍身,哪怕没有钱权养着,也受不着憋屈。

如今可倒好,一身骨头都像是被打散了,七零八落地碎在地上,仅勉强靠着张皮苟延残喘地撑着。

这些天他被心口的刺痛折磨得时而醒,时而昏着,浑浑噩噩间,总忍不住骂自己下贱。

即便已经亲眼见着她与述和那般亲近,即便清楚她抵触甚而厌恶他的存在,可探着她的魂魄被人引走的刹那,还是忍不住找来了。

总想着万一呢?

若是他诚心与她道歉,尽心弥补过错,万一她便谅解了呢?

眼下述和不在,而他找来了,万一她因此觉得,他比述和更值得信任呢?

他当日将剜心刀藏了又藏,概是已经知晓那剑樋会变成什么模样,不愿在那等荒唐又狼狈的境况里,叫别人窥见他的半点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