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却又稀里糊涂地做着奢望。
矛盾到他自己都觉得轻贱。
可偏偏忍不住。
他又想起适才看见的那刻印,脑仁鼓鼓跳了两番,却没法当着池白榆的面说出什么,唯恐再听到更难听的话。
思绪混乱间,他忽然看向银无妄,阴恻恻的视线灼烧着火般,仿要将那人烧个洞穿。
这打量直接而锐利,银无妄心觉不适,冷声道:“有话便直言,何须拿这种眼神看着本君。”
“本君?”伏雁柏忽冷笑了声,“你收的那些徒弟知道你半夜里做这些事吗?知晓你皮肉上刻了什么字?往常不晓,今日才知尊君也是不知廉耻得很。改日离开虚妄境,可要送信与尊君弟子,让他们拎着几捆蜡烛来恭迎尊君?”
他说话惯常难听,这会儿情绪失控,更是毫不掩饰恶意。
池白榆听懵了,全然没想到他竟能蹦出这么难听的话。
而银无妄听在耳中,堪如被万千剑刃穿心似的,再难忍住满腔怒意。
霎时间,凌冽风雪凭空出现,化成利刃尽数向伏雁柏攻去。
但余光瞥着一旁的池白榆,他忽想起什么,又急急收住。
伏雁柏现下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自也不怕他,当下便送出鬼气,包裹住那停在半空的无数利刃。
两人对峙间,池白榆也回过神了,她蹙眉望向伏雁柏,恼道:“他来这儿是为帮我,你为何要平白无故地诬陷人?非要将他气走,害得我被困在这儿出不去就好了吗?”
这声反问跟刀子似的扎下,伏雁柏倏然看她,声音作颤:“我何时有过这种想法?”
“想法或许没有,可伏大人所作所为净是在害我——旁人也都看得见。”池白榆又问,“大人来这儿到底所为何事,直说不行?”
银无妄在旁听见她的话,原本躁怒的心绪渐有缓和。
他垂下手,凝结在半空的冰刃也都尽数消散。
伏雁柏:“你在我手下做事,魂魄被旁人引走,我不该来找?”
“所以呢?”池白榆问他,“大人来找,就是为着亲手断送我的生路?”
“你——”
“我?我怎么了?”池白榆一字一句地落下,刀似的剜着他的心,“至少到目前为止,伏大人似乎没帮上一点忙——我有何处说得不对吗?”
伏雁柏头脑嗡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浑身僵冷到连手指都没法动弹。
银无妄也道:“未免冲动。你是鬼魄,又有修为傍身,来去自由。但即便你找到此处,也带不走她的魂魄。”
池白榆再不看伏雁柏,只当他不在这儿,转而问银无妄:“先前来的是另一个你,他说要摧毁梦珠。你看是现在就毁了,还是等找着你的了,再一并摧毁?”
听她提起梦珠,银无妄也大致明了现在的情况。
他思忖着说:“即刻摧毁也无妨。”
池白榆点点头,从床底下拖出小箱子,打开。
银无妄看见那枚梦珠,心头微动。
“难怪那些梦鬼会缠上你。”他拿起那枚梦珠,梦珠折出的斑斓色彩映在那双银白的眼眸上,“这枚珠子确然生得漂亮。”
想起梦鬼的事,他又问了句:“那些梦鬼处理得如何?”
池白榆如实道:“已经被子寂道人引走了。”
“那……”想到她梦里的狐妖,银无妄颇有些不自在,“之后可有再做梦?”
“没有。”池白榆不打算跟她提起做的第二场梦,“你教我的闭梦诀还挺好用。”
“嗯。”银无妄略微紧绷着脸,“如此便好。”
话落,他送出一点妖气,包裹住那枚梦珠。
只听得一声脆响,梦珠碎为齑粉,转瞬便消散在充斥着房间的阴风中。
那声脆响也惊醒了伏雁柏。
他僵硬转过视线,看着池白榆与银无妄说话,脸上全然不见方才对他的冷淡。
心口传来钝钝的痛,或是生前的习惯还在,他想借由呼吸调整,可刺痛的肺腑间涌不起一丝一毫的气息。
那方,银无妄摧毁了梦珠,起身道:“倘若那人再出现,直言相告便是。”
池白榆点点头,又还记挂着剜心刀。
身为凡人的三号银无妄根本攒不着血怨之气,她只能从另外两个身上下手了。
但银无妄似乎很在意这是她的房间,处理完梦珠,便说要走,根本没给她留下用剜心刀的机会。
他走后,房中陷入一片死寂。
烛火飘摇,池白榆侧眸看向伏雁柏,说:“他走了,伏大人还不走吗?”
伏雁柏紧抿着唇。
他想,但凡他顾着哪怕些许脸面,也不该留在这儿,任由她拿那些尖刻的话刺他。
可最终,他仅挤出几个字:“……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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