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鼠回到岗位上的时候, 距离“美术馆世界”已经过去了十二天。
据同事所说,他从“美术馆世界”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生命体征,进行了五轮CPR急救才勉强恢复心跳, 肋骨都压裂了一根,可意识还是长时间没有恢复,中途他们一度怀疑他已经脑死亡了。
他在距“美术馆世界”过去的第九天醒来, 然后接受了长达三天的身份确认——特调部在确认他是否还是原本的硕鼠,而他也在确认他醒来的这个世界还是不是他原来的世界。
直到今天,双方互问了一万个问题, 初步确认人与世界的匹配没有出错。
他终于回到了岗位上。
他的行动状态也从“待定”转回了“任务中”。
而他最近的任务, 只有蔚迟一个。
他回到工位, 询问临时接手的同事:“441呢?”蔚迟的任务代号是441。
同事回答:“暂时联系不上。”
硕鼠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同事又说了一遍:“暂时联系不上。”
硕鼠愣了两秒,暴起:“联系不上他你还敢这么悠哉游哉地坐在这儿?”
“安啦。”同事喝了一口刚泡好的咖啡, “我们有六个人跟着他呢。”
硕鼠:“那六个人呢?”
同事:“也联系不上。”
硕鼠:“什么?!”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同事还是气定神闲, “你听我慢慢给你说——在你脑死亡,哦不, 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 441和他的男朋友一直待在家里,一步都没有出来过。”
硕鼠:“一步都没有?”
“哦, 他男朋友去小区门口拿了两回快递, 其余的就没有了。”同事说, “昨天, 441接到电话,是从他老家打过来的, 说他外婆出了意外, 他就和他男朋友一起赶回去了, 而他老家所在地, 那个村庄,因为前段时间的洪水冲断了几座信息塔的原因,暂时没有信号,所以联系不上。”
硕鼠:“信号塔用不了,特调部的卫星呢?”
同事:“那个啊……发生紧急事态的话是可以动用的,现在嘛……”
硕鼠沉着脸:“现在就是紧急事态。”
“这个嘛,是要打报告的。”同事说,“而且白教授也说了要稍安勿躁。”
硕鼠没明白这个上下级关系:”白教授?”
“你也不要时时刻刻绷得这么紧啦,都差点死了。”同事劝慰道,“稍微放松一下,反正NASA那边的设备也出了一点问题,正在调试——坏事不会那么快发生的啦。”
硕鼠:“NASA的设备出了什么问题?”
“这我哪能知道?”同事说,“总之就是抽了。”
硕鼠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凉意,问道:“……怎么抽了?”
同事耸耸肩:“在同一时间,它收到了一百一十七道‘异常波形’报告。”
======
蔚迟看着红光满面的姥姥,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老人家能挺过一劫当然很好,但是只过了一个晚上就能起死回生完好如初……这可能吗?
他心里有点打鼓,问道:“姥姥?你好了?”
姥姥依然笑着:“都是老毛病了、老毛病了。”
“不。”蔚迟说,“你不是摔着了吗?”
“哎,好了,好了。”姥姥耳朵不太好,经常说着话会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感觉,“快出来吃早饭了,今天做了面坨子。”说完就出去了。
蔚迟搓了把脸,又去叫纪惊蛰。叫了好一会儿,纪惊蛰才慢悠悠醒过来,刚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茫然,愣了几秒眼睛才对上焦。他的脸色有点发白,嘴唇也有点开裂,蔚迟有点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纪惊蛰坐起来,甩了甩头,问,“怎么了吗?”
“姥姥好像好了。”蔚迟说,“刚刚来叫我们去吃饭。”
纪惊蛰皱了皱眉,显然也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点点头,道:“那走吧。”
两人收拾整齐走到门口,蔚迟正伸手去拉门,门忽然自己打开了。
蔚迟吓得往后一跳,撞到了纪惊蛰,可这次纪惊蛰没有接住他,反而被他撞得退了几步,屁股怼到了桌角上。
门完全打开,露出三表舅的脸,三表舅看到他们,一张笑脸,道:“哦,起来了啊,大妈叫我来喊你们,以为你们还要赖床。”
蔚迟说:“就去了。”
“好。”三表舅边说边走了,“赶快哟。”
等三表舅走出了视线,蔚迟才猛然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白毛汗。
他转头去拉纪惊蛰,想跟纪惊蛰讨论一下,结果一看,觉得纪惊蛰的脸色实在不好,心顿时一沉:“你真的没事吧?”
纪惊蛰摇摇头,又笑了笑:“走吧,吃饭去。”
两个人跟着声音走到院子里。
院子里支起了两张大圆桌,昨天来守夜的父老乡亲们都在,围坐在桌边已经吃了起来,每个人都笑容满面、喜气洋洋。刚出锅的面坨子装在一个洗脸盆那么大的铁锅里摆在桌子中央,冒着腾腾热气。
这个画面实在是太过跳脱,毕竟昨晚这里还愁云惨淡的,这会儿已经喜庆得仿佛要送新娘子出嫁了。
“哟,小迟!”大舅也看到他们出来了,招呼他们坐过去,“专门给你们留的位置!”
“好香。”纪惊蛰耸了耸鼻子,又轻轻撞了蔚迟一下,“走吧。”
蔚迟没动。
纪惊蛰走了两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蔚迟迟疑着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就是觉得……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