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把食肆大门掩上,拉着云佑来到后院,口中嘀嘀咕咕地念道:“烛火如何堪与明月争辉?今晚月色这般好,要尽情享用才算对得起它。”
院子安静,母鸡都入了笼子安睡,还有几只飞到了树上,把头伸进翅膀里。听闻这边有动静,便睁开半只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咕”的细微声响。
史如意看了一眼那柿子树,有些遗憾:“公鸡喜欢清早吵人安眠,今个儿晚上都被我做成窑鸡吃了……可惜柿子再过半月才熟,不然我就摘几个来给你尝尝了,皮薄肉厚,很是脆甜呢。”
月色清凉如水,瓦屋里黑着灯,窗子半支着,似也在夜里酣酣沉睡。
墙角几株茉莉,散发着幽幽清香。旁边似是辟了个小菜圃,土地湿润,嫩绿的叶片上还沾有露珠。
云佑负手站着,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似是要把眼前景致印在心底。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外头繁华热闹,这瓦屋小院却让人觉着舒适安逸,如同置身遥不可及的幻梦一般,若有似无地触拨着他的心弦。
片刻,却听史如意扒在井边,撅着屁股,惊喜地唤他道:“快来!我就知道我娘肯定在井里冰了好吃的。”
云佑:“……”
他力气不小,走过去,没三两下便轻松把井绳拉了上来。木桶里装了荔枝,满满一桶,鲜红欲滴,在凉丝丝的井水里浸了一晚上,用手拨着都能感到凉气。
史如意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大竹篮,把冰好的荔枝丢进去,让云佑抱着。
又从墙角搬来木梯,自个儿手快脚快地爬上屋顶,熟稔地寻到一处安稳的位子坐了,探头,喜滋滋地对云佑招呼道:“上来呀!”
云佑只觉得每次在史如意身边,他都会做出一些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的事,比如恶打醉汉,比如爬上屋顶赏月,再比如把剥了壳的荔枝皮衣随意扔到院里。
荔枝身披红衣,膜如轻纱,里头细腻果肉莹白如雪,清甜的汁液顺着手臂蜿蜒而下,酸甜胜似醪糟。
史如意笑眼弯弯,小腿轻晃,劝云佑不要多在意:“吃的尽兴就好,明个儿起来我扫扫地就是了。”还兴致勃勃地要跟云佑比赛,看谁扔的荔枝皮最远。
云佑淡声道:“我不跟你比。”
下一秒,便被史如意用荔枝核砸了个正着,偏偏屋顶狭小,避无可避。
史如意笑得前俯后仰,云佑慢条斯理地把荔枝核从身上取下来,温言提醒她:“小心别摔下去。”
史如意连声道不会,她笑够了,下意识转头,云佑抓住时机,手中的荔枝核弹射而出,正巧砸中史如意脑门,“嘣”一声轻响。
他用了点巧劲,力道之大,甚至让史如意忍不住捂住脑门,眼里泛起泪花,作恶多端的人终于得到报应,云佑嘴角微弯,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清亮如泉,被晚风吹散,似还有微波久久荡漾。
自从阿兄云璋出事,父亲病倒,他已不知有多久没这般畅快真心地笑过了。
史如意放下捂脑门的手,故意扁了扁嘴,嘴角却又情不自禁地牵了起来,眼睛亮亮的,道:“这样才对嘛,长得俊就应该多笑笑,于己于人都是好事。别每日板着个脸,像个小古板一样……有了,既然你不喜欢我叫你‘二少爷’,不如我以后就叫你‘小古板’怎么样?”
云佑抽了抽嘴角,一板一眼道:“不要。”
史如意得意洋洋,连叫几声“小古板”,道:“不要?我就要!小古板、小古板……哎呀,你又用果核偷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