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如意仔细看了几眼那契上的数,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自个儿没有眼花,这才放下手臂,语重心长道:“管事您要不再看看?这契上数目……是不是不大对?”
这铺面离江边不远,人来人往,整条街道都热闹非凡,江风拂面,垂柳游鱼,端的是风景极佳。
史如意之前也打听过这附近的铺子,小店独院,赁价都要到了两千文一月。
这屋子有二层楼高,后院几间房舍也宽敞,史如意早做好了被狮子大开口的准备,没想到,契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只收她两千五百文一月,堪堪比那小店多出五百文。
这数目就低得让史如意有些惭愧了。
朱管事闻言,和蔼笑起来,说:“这契是少爷亲自拟的,价也是少爷定的,我们底下人哪里晓得呢……少爷说多少便是多少了,小娘子若是心有疑虑,不若自个儿去问问少爷?”
史如意踌躇半晌,笑道:“哪有什麽疑虑,柳公子是食肆的常客了,为人也厚道,总是接济街坊邻居……”
说到最后,她嘴角不由抽了抽,但这话也不算硬夸,柳逸之确实喜欢接济街坊——尤其是街坊里头生计艰难,又颇有几分姿色的小娘子。
史如意心情复杂地在契上按下手印,心道:自己现下应当也算是柳大少爷“接济”的对象之一了。金钱债易结,人情债却难还,唉,如果免费给柳少爷当食堂,不知能不能偿清一二。
回到食肆,温妈妈已经收拾好几个大包袱等着了,甚至没忘了摘两把新鲜的菜苗,几只小鸡赶到笼里,预备待会儿提去新家。
温妈妈看阿珍阿武两个孩子夜间睡在店里,心头颇不是滋味,想快快把地方腾出来,让她们有个安稳落脚的地。
这会儿不是饭点,香菱大马金刀地往桌边一坐,咬牙切齿,浑身都绷上劲,在和阿武比掰手腕。阿珍在中间当裁判,握了她们的拳头,缓缓松手,道:“一、二、三,开始!”
红玉倚在门边,闲闲地磕着瓜子,看到史如意回来,笑问道:“都忙完了?铺子赁价多少钱一月?”
史如意眨眨眼睛,有点苦恼地回道:“柳大公子发善心,只收我们两千五百文……红玉姐,你也觉得太便宜了不是?”
红玉微一挑眉,把瓜子皮吐出来,并不十分诧异,揶揄道:“两千五百文?啧啧,天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怕是另有其他图谋罢,如意,人家是不是看上你了?”
史如意不以为然,打了个哈哈,道:“柳公子风流惯了,哪便一定是这个意思了……自作多情才是好笑呢。”
虽是表现得坦然,她心里却也有几分打鼓。
“砰”一声巨响,却是香菱的手背重重磕到了桌上。
阿武也吓得跳起来,握住香菱的手连声道歉,急得眼泪都要往外冒。香菱左手捂着右手,倒在桌上,一面还在试图说话:“不、不是的,如意,柳公子他确实对你有意。”
史如意吃了一惊,下意识反问:“你又是怎么晓得的?”
香菱疼得倒抽冷气,半天都说不上来一句完整的话,红玉用帕子掩了唇,乐道:“连香菱都看出来了,只如意你一人还傻乎乎的呢……你啊,是当局者迷,我们是旁观者清!”
温妈妈也赞成,她摸摸史如意的头发,温和笑道:“人家虽是给了便宜,咱们也不好随便占了去,做生意还归做生意,手头又不是没有银子。如意,改日那柳公子再来店里,你与他细说便是了。”
史如意沮丧地点点头,有心想找人说个明白,柳逸之却像故意躲着她似的,数日都不见人影。
她们各揣几个大小包袱,阿武用板车运了几趟,便把一应日常家具都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