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果单手扶在肚子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天真的喜悦,初为人母的喜悦。
史如意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喃喃道:“你怀孕了……”她沉默一会,问道:“谁的?”
杏果柳眉一竖,登时便要发作,忿忿道:“还能是谁的?大少爷的!”她昂首挺胸,满是自豪。
杏果虽是通房,大少爷云璋之前却从未碰过她,直到中秋那夜,大少爷似是吃醉了酒,走都走不稳,被二少爷扶回院子里,躺在榻上,嘴里似乎还喃喃着什么“香姑娘”。
杏果婆婆沈婆子一再怂恿,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早确定名分是正经。
再说,若真能一举得中,成功诞下个麟儿,日后都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杏果被沈婆子说得意动,这才扶着大少爷,半推半就地上了榻。谁知变故来得如此之快,昨日天堂,今日地狱,云府被抄家,沈婆子又惊又怕,提着大包小包,带杏果逃回农庄,半个月后才敢露脸。
杏果抚摸着肚子,低声说:“到今日,我已经三个月未来癸水了。”
史如意只觉得自个儿脑中晕乎乎的,半晌,才勉强找回了声音,道:“你婆婆知道这件事麽?”
杏果眼睛别开,望着两旁的商铺,说:“知道,婆婆不想让我要这个孩子……她说云家倒了,大少爷以后怕也是废了,这个孩子留着是个祸根,再要嫁人便难了。我晚上睡觉都不敢睡安稳,怕我婆婆变卦,又要给我灌堕胎的药。”
她硬拉着史如意的手,放到自个儿肚子上,抖着嘴唇说:“你摸摸她!真的,我感觉得到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命,我不能放弃……”
三个月大,能摸出什么呢?
但杏果虚张声势下暗含的担心,提起孩子时温柔平和的模样,却是她从未在杏果身上见过的,让人不由得动容。
史如意没把手收回来,而是认认真真地瞎摸了一会,半晌,唇角微扬,肯定地朝杏果点点头,说:“嗯,我摸到了,一定会是个很健康的孩子!”
杏果高兴地掉了眼泪,又用帕子擦掉,说:“我就知道!我日日来这老翁处买鱼,也是听人说,怀孕时吃鱼,生下的孩子会聪明伶俐……”
史如意问她:“你真的确定要这个孩子了麽?”
她想起上次去牢里探望,大少爷云璋一副自暴自弃,了无生趣的模样,若不是有云老爷太太督着,怕是早就去了。这个孩子生不逢时,却又像枯石中生出的一株小草,前途犹未可知。
杏果毫不犹豫地点头,史如意叹了一口气,终是笑说:“我就知道,遇到你肯定没好事……如此,那你就回去和婆婆说了,收拾包袱拿上身契——跟我走罢。”
……
杏果来到酒楼,香菱第一个跳起来不干了,指着杏果气呼呼道:“如意,你出去一趟,怎么把这个人带回来了?!”
史如意哈哈笑着,打马虎眼,杏果仗着有身孕,得意洋洋地躲在史如意后头,还朝香菱比个鬼脸,故意激道:“来啊,来啊,你继续来打我啊!”
史如意制住这个,又拦住那个,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还在云府时,这二人就总不对付。
杏果爱来大厨房偷吃食,屡教不改,屡教屡犯,温妈妈是好脾气的,倘若不幸被香菱逮到,能拿上扫把追着杏果绕云府三圈。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史如意跟酒楼众人解释清楚来龙去脉,温妈妈叹息一声,看着杏果尚且无忧无虑的脸,说:“你也是个苦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