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佑慢悠悠地喝着汤,抬眉,不带情绪地扫他一眼,问:“你今日来找我,果真是为了吃这口火锅的?”停顿片刻,又说:“没有图纸,外头工匠怕是要费不少功夫琢磨,你若喜欢,回头送两个到你府上便是。”

刘竟遥是混迹惯风月场的,一听这语气,立刻就嗅到了几分不寻常的气息。

人家酒楼安身立命的本事,岂是你说送就能送的,除非……

刘竟遥目光一转,点点头,面上忍不住露出了点不正经的笑来,又过片刻,才长叹一声,道:“怪不得那日长公主府上宴席,佑弟你忽然一句话不留,自席上奔逃而出……”

“你走得匆忙,我遣人去宅子问,那婆子却说云少爷今夜没回来过……一连几日没有消息,我还总担心你出事。”

云佑听得此事,便微微垂了头,抿唇道:“惭愧,我那时滞留京城,身无分文,幸得刘兄仗义出手,否则怕是连落脚之地都无。”

刘竟遥不在意地摆摆手,“唉,你我既是兄弟……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他打量一遍屋中装设,又吃两口酒,视线转回到云佑身上,身子前倾,压低声音,说:“只是佑弟,你果真打定主意了?长公主那边……”

刘竟遥咳嗽两声,不好意思把话说得更直白,男儿大丈夫,为了家人不得不献媚于长公主。文人最重风骨,他这小兄弟更是矜贵清傲的人物,这话说出来,就是拿刀往人心窝子里戳。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云佑一个人的意愿了。

他听那群京城纨绔朋友的酒后戏言,长公主虽向来不爱做霸王硬上弓之事,对云佑却隐隐存了志在必得之意。

刘竟遥一边说话,一边偷觑云佑,见他睫羽微动,唇畔微抿,如高山化雪,岁冷松筠,身上总透出股不属于世间的淡漠疏离,偏偏是这股劲,更容易吸引女儿家的爱慕。

刘竟遥心中暗叹一声,果然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姿容太盛也不是什麽好事。

比如他自个儿既然容貌平平,就从不用担心这种问题,忧虑有朝一日要在拯救家人和以色侍君两条道路中艰难作抉择。

却听云佑忽然轻笑一声,说:“长公主所谋甚大,我区区姿色,未必能入她的眼……长公主是要我表忠心,要我甘愿当她的狗任其驱使——就算救父母兄长,也未必只有那一条法子可走。”

刘竟遥愕然,连酒杯掉在桌上都没意识到,半晌,才喃喃道:“你是说……”

他沉默一会,艰难地说:“那更是千难万险的一条路。”

第108章 痴情种

云佑眸光晃了晃,并不接话。

刘竟遥缓慢地把桌上酒樽重新扶起,借以掩饰心头的惊涛骇浪。

听闻今年入冬以来,圣上咳疾更重,夜间总不得安眠。圣上与长公主乃先皇宫人所出,双胎本被视为不祥之兆,生母更因产后失血过多而亡,昔年兄妹俩相依为命,在宫中受尽苦楚。

圣上本就先天不足,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继位后更是遣人四处寻丹问药,未见有大好转。大婚五年,中宫至今仍无所出,怕是也与此有关。

旁的倒也罢了,唯独子嗣艰难,皇储无人,这是足以动摇国本的大事。

朝中如今林立几派,站摄政王一派者有之,奈何是异性王族,名不正言不顺。中宫和太后皆出自花家一脉,如今花家蠢蠢欲动,怂恿中宫抱养慎郡王,似为效仿当年太后与圣上,日后行垂帘听政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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