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还有其他丰富的筹码，不怕文郁不动心。

然而……

“那算了，我接受不了。”

文郁站起身，收拾东西，“我先走了。”

……啊？

猝不及防的拒绝直接把程瑜整傻眼了，他呆在椅子上两三秒，直到文郁真的离开座位，都快走到大门的时候，他才猛然醒悟，追了过去，“文老板！文老板！”

“等等！”

他一把挡在文郁面前。

“让开。”

文郁握着门把手，满脸不耐烦。

他要想走，程瑜身体虚弱，又是个病人，是肯定拦不住的。但是怕就怕万一他力气没控制住，这人摔个大马趴，回头甩锅甩到他头上就不好了。

“文老板，你是哪里接受不了呢？”

明明提前吃过止痛药，但程瑜已经感觉到头疼了，“其实很多事情我们是可以商议的。”

文郁瞥了他一眼，“恐怕我的条件你们也接受不了。”

程瑜道：“接受不接受，谈了才知道，您尽管说。”

要是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那文郁也不会过来见他了，现在这般不过是在讨价还价罢了。他们也考虑过文老板不答应的可能性，最后商量了一个他们的底线。

和詹一尘与江隋州谈判有点异曲同工，先提一个有些苛刻的条件，然后一步一步到自己接受的价位。这样比上来就开出心理价，然后砍得妈都不认识好多了。

但是开玩笑，文郁什么时候砍价输过？？

“我的条件同样很苛刻，怕你们接受不了。”

他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这会儿，程瑜挤出来的笑脸已经有点撑不住了，他明白了文郁的意思，面色逐渐凝重。

“我没办法现在就给答复。”他谨慎地道，“您可以先说一下自己的条件，我看看能不能尽量调解、满足。”

文郁没说不同意，但也没有回到咖啡桌座位。他就站在透明的玻璃门前僵持着，无形中增添了几分压力。

两人四目相对了好半晌，程瑜艰难地开口：“如果你想要绝对自由，我只能告诉你，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基本不可能。但我会为你争取联邦境内的出入自由。”

然而虽然说是出入自由，他也会在出入境监察局的高度监控名单里，区别只是明面监视和暗中监视而已。

说完这句话，估计他自己也有点心虚，补充道：“到时候户籍调在A1星，怎么样？A1星的户口可是最值钱的了，不，应该说有钱都弄不到的。过去后，政.府帮你安排工作、缴纳社保，你的后半生都会衣食无忧。”

相当于是元帅这一派出钱养着他了，就算他什么事都不干，一个月也能白拿好几万，逢年过节的福利和公.务.员都是一样的。A1星的公.务.员和户口一样难搞，属于考上了就得烧高香，感谢十八代祖宗的地步。

真实版的范进中举。

然而文郁却没什么情绪波动。

“我不在乎哪儿的户口，你给我定K12星也行。”

他说了句实话。

程瑜万万没想到，对于普通人来说趋之若鹜的条件，文郁却根本不动心，别说动心，甚至还有点嫌弃。

事实上，在流亡之前文郁就是A1星的本土住民，在被‘证实’死亡满一年后，户籍信息就会被登记为死档，封存在管理局的另外一台数据库里。程怀均和程瑜在现存人口的档案库里就算翻破天，也不可能找到蛛丝马迹。

因为文郁根本就不是逃犯，他是名义上的‘死者’。

文郁也不想和姨妈扯上关系，这笔账是要算的，但是他已经不再是‘文郁’了，也不该留在文家的户籍中。

“我没有家人，也没有亲戚，我需要一张真实的id卡，里面所有的信息都由我自己来填取。”

文郁道。

他想要在这个世界重塑他曾经的经历，他是小农村出生，今年21岁，即将毕业，就读于星际里某所农业大学，专业是作物栽培学与耕作学。在校期间他成绩优异，连续三年都拿到了奖学金，有丰富的工作经历。

他想要在这里重新做回他自己，而不是那个十九岁、家庭生活优渥、陷入财产纠纷的富家小公子。

“这……”

程瑜微微皱起眉，但很久后，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说不符合规定，但也不算难办。

他刚想趁机提两点要求，文郁已经抢先一步开口，“另外，户籍地随你选，但是我需要申请一张K12星的长久居住证。”

“？”程瑜微微露出一点疑惑，“你还想留在这里？”

他转念一想，或许文郁是想留在这里收尾，毕竟人家忙活大半年，突然叫他全部放弃是什么回事？

“没必要的，你直接跟我们去A1星就好。”

他耐心解释，“这里的一切我们会帮你交接好的。”

父亲和他讨论过了，元帅现在居住的伊斯贝尔宫有很大的一片花园，假设文郁的精神力有效，那也不必费心种什么农作物了，就当是雇了个花匠，他只需要用心侍候花草、陪伴元帅治疗，直到完全康复。

换句话说，他什么都不用带，出个人就行了。

闻言，文郁露出古怪的神情。

“……谁说我要离开的？”

这句话听得程瑜也是一惊。

他们甚至考虑了万一文郁不喜欢A1星的可能性，如果他不愿意居住，那就让他去A3星，每周过来三次就行，会有军官负责接送上下班。但是他们完全没考虑过，文郁不愿意迁往别的星球的可能性。

K12星已经不再是联邦境内了，他如果想要以合法公民的身份长期待在这里，必须要有官方签发的证件。而且这种签证和地球上的类似，也是有有效期的，时间越长通过的可能性越小，基本上都要两三年回去补一趟。

两年一次倒也不算特别麻烦，但问题就在于，K12星被列入了灭星计划里了，议会提案也有两三次了，之前都说推迟考虑，但或许下一次就会通过。

怎么会有人想留在K12星啊？？？

这可是灭星计划的top1呐！！

但文郁偏偏要留在这里。

程瑜实在不能理解。

这时候，文郁忽然抬手轻轻按了下右侧耳朵，从发丝的缝隙里隐隐透出耳麦的痕迹。

大概是他的同伴在和他沟通些什么吧。

程瑜想。

之前在詹一尘的描述中，文郁虽然待人冷淡，但还算好说话，没有这么难缠。谁知道到他手上，就变成地狱级难度了，大概和那位江老板脱不了干系。

文郁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然后放下手来。

程瑜精神一振，刚要开口，文郁忽然道：“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如果我刚才提的这两个要求你都不能满足的话，那说再多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

他还来不及阻止，文郁已经匆匆地离开了。

这是江隋州告诉他的。

如果接下来程瑜那方愿意答应他的条件，那就说明还可以‘得寸进尺’一点。但相反，如果连这两点要求都答应不了，那就不必谈了。

文郁还没砍过这种级别的价，刚才气势很足，但一离开，后背又有点发虚了。

“万一他们真的不同意怎么办？”

他压低声音，一边走一边问。

都说先礼后兵，礼了但没用，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出兵了？

“他不同意，还会有别的人同意的。”

江隋州道，“更何况，你的要求并不过分。”

条条例例，其实都是自由人最基本的需求而已。

“别人？”

文郁想了想，“你说的是元帅吗？”

江隋州嗯了一声。

“但是你怎么知道他会答应呢？”

文郁麻溜地爬上车，啪地一声关上车门，打开发动机，飞行器嗡嗡嗡地叫了两声。

他老老实实地说：“看他的属下都是这副德行，我还真不敢对这位元帅报以太大希望。”

过了好一会儿，耳麦里依旧安安静静的。

文郁的手浮在按钮上，他又按了按耳麦，疑惑试探地问：“喂？你还在吗？听得到吗？”

许久，江隋州才道：“确实。”

文郁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句确实回应的是他对元帅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