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们别掉以轻心,斯图亚特这个人可不是好惹的。”
他担心是这两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轻重, 劝道,“他这个人非常机敏,警惕多疑,而且果断狠绝,如果真的被他发现你的存在, 恐怕你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文郁闻言,反问:“你和他打过交道吗?”
“……”程瑜一时语塞, “没有。”
他当军医的经历也不过短短三年,而且还是在父亲的某个军团下工作的,氛围很好,基本没让他受过欺负。病了之后, 他就更加没机会见到斯图亚特了。
他对斯图亚特的印象,很大程度是基于父亲和詹一尘对对方的描述, 连程怀均都会觉得不爽、难搞的人, 能是什么善类吗?
但是这样的说辞,显然是不能说服文郁的。
“没有经历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适用于你, 也适用在我身上。”文郁道, “你说再多,我对这位斯图亚特的印象都停留在想象的阶段。更何况, 我想现在你们都没办法确认我是否可以治愈精神力残损症吧?”
万一只是少数中的幸运儿呢?
越是位高权重, 越是要靠数据说话, 难道斯图亚特不担心如果判断失误, 会再造成笑柄吗?想必他有前车之鉴, 这次只会一击必中的时候才出手。
更何况,现在K12星已经不在联邦的版图里了,联邦随意在别的地区派兵驻扎,就算元帅看得过去,想必帝国也不会容许吧?
说好了要炸我才放松了警惕,现在又搞这一出??
这些江隋州之前跟他预判过,把三方的反应扒开了揉碎了一一说明,将来如果情况不对,他们也可以乘坐流火的星船离开。
当然江隋州说的坐船离开,是指遇到围剿级别的攻击,这里物资短缺,虽然他布置了防护和反侦查系统,但是也不可能以少打多,如果真发生那样的情况,西泽会来接应他们离开的。临走之前,还可以好好地给这群军.官们吃些枪.子儿,还上次被暗算和潜伏间谍之仇。
所以,文郁不担心,江隋州也不慌。
只有程瑜一个人蒙在鼓里,发愁。
但是有件事,江隋州是要在意的。
“你刚才说,詹一尘已经在申请调令了?”
他缓缓地道,“他不是被发配到机要部门了吗,还有资格带兵?安德鲁会允许?”
“难道斯图亚特瞒报行踪、私自出境我们就允许?”
程瑜下意识地反驳,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皱了皱眉,“等等,你怎么知道他在机要部门?”
江隋州还没回答,文郁忽然道:“难道只准你们调查我们的身份、传递消息,就不允许我们查探你们的底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说着,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朝附近的吉米招了招手,“今天忙得很,不方便待客,好走不送。”
吉米是送来的第二批员工,个子和江隋州差不多高,又黑又壮,往那儿一站跟座小山似的。他虽然不太聪明,但是当个保镖却很唬人,而且力气也大得很。
这么个大块头往跟前一站,谁看了不害怕?
程瑜往后退了一步,只好道:“话我已经带到了,是非轻重,文老板,希望您能好好考虑清楚。”
说罢,他被吉米盯着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江隋州轻轻笑了笑,“又没有说你,你怎么急了?”
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文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天天干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我能急什么?”
“冤枉啊州官大人,”江隋州举起手,学着文郁刚才说的话,无辜地道,“我点灯还不是怕您走夜路摔跤嘛!”
“放肆,竟然敢诬告本官!”
文郁一手勾住他的肩膀往下压,也跟着演起戏来,“小小庶民,竟然揣摩本官心意,可知该当何罪?”
他个子才一七五左右,与其说勾脖子,倒不如说是挂在江隋州身上了,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江隋州配合地倾了倾身体,好做出被恶官欺凌的可怜人模样。
两个人打闹了一通,身上出了些汗才停下来,文郁连声说了好几句不玩了,走到旁边抽了张湿巾擦了擦脸,湿润的棉巾被他修长纤细的手指压出浅浅的皱痕,水珠挂在文郁脸上,随着动作糊来糊去,日头光线照下来,把皮肤照得雪白。
江隋州靠在墙上,微微脱落的墙皮蹭在他灰色的衣服上,大约是觉得可以交给洗衣机,所以江隋州也没再动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你怕不怕?”
他问。
文郁把脸从湿巾里抬出来,几分钟前江隋州玩笑的神色褪了下去,看着正经了许多。
“要说不怕那肯定是说谎。”
他回答道,“我之前可是守法遵纪的好良民。”
乍一下卷到这种风波里,也怪吓人的。
大概是想缓和气氛,文郁说笑道:“再过两年咱们就可以去监狱里种地了,去西伯利亚挖土豆,哈哈哈。”
可惜这种上古冷笑话江隋州没听懂。
“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吧?”
他忽然说,“我确实是从监狱里逃出来的。”
文郁起初以为又是打嘴炮,但是仔细看江隋州的神情好像不是说谎。他愣了愣,不知所措地捏了捏衣角。
“这……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绞尽脑汁地搜刮出两句可怜巴巴的安慰,“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嘛,而且你也是被人陷害的,说起来,你被判了多少年啊?”
江隋州回答:“死刑。”
他便不说话了。
从文郁的表情上看去,仿佛这两个字加在他身上的枷锁,比加在江隋州身上的还要重。江隋州轻轻一笑,反过来调侃,“不害怕?这可是得杀满三千人的重罪。”
随着科技越来越发达,人口比重却是逐步下降的。几百年前联邦和帝国就基本废除了死刑,至多是无期。但也有例外,比如说在外逃亡的黑色组织,肆无忌惮屠戮百姓,为了平息民愤,是会被特例给予死刑处理的。
文郁想象不到,在这种背景下,到底是多严重的陷害与背叛,会让他背负上死刑的罪名。
“之前对你说,我父亲在监狱里服役是骗你的。”
江隋州自嘲一笑,“他早就在八年前病死了,被关在距离我十公里的密牢里,哮喘病犯了,就……之所以骗你,大概是我还接受不了他已经去世的现实吧。”
文郁张了张唇,几次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母亲呢?”
他记得江隋州之前说,他的母亲也过世很久了。
不过按照这个情况来看,说不定也是编织的谎话。
文郁其实不太喜欢说谎,更不喜欢别人对他说谎,但奇怪的是,此刻得知当初江隋州有所隐瞒,他却生不起气来。
“她没死,还好好地活着,只是……”
江隋州眼眸微微暗了下来,“在我心里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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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瑜从空间站离开后,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和笔,他想到今天要去见文郁,说不定又要讲一些琐碎的细节,所以也准备了这些。不过谈话时没发挥的余地,这会儿倒是用上了。
他找了张废弃的石桌,趴在桌边回顾着刚才的记忆,快速地画出了戒指的模样,程瑜虽然不擅长画画,但小时候家里培养过一段时间,基本的速写素养还是有的。他拍了照片先发给母亲,母亲很快打来了电话。
“这是什么?怎么突然画这个?”
“妈,你知道这是什么戒指吗?”程瑜把纸张揣在兜里,回到飞行器上,司机还在等着他,他砰地一声关上车门,道,“今天我看见那位江老板手上戴着这个,看样子应该价值不菲,说不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这样啊,怪不得我有些眼熟呢。”
程夫人打开免提,同时快速搜索起通讯器中她曾经保存过的一些时尚杂志的信息,“我记得应该是春季的新款吧,今年发售的蓝钻比较少……哦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