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是知道了, 但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卡尔心里也是没什么数。同样摸不清楚猜不透的还有斯图亚特，这一个夜晚, 不知道多少人难眠。

但江隋州还是找了个时间，偷偷回来了。

这天，文郁接到罗纳德的电话，让他开飞行器去交易站一趟，把之前买的脱壳器、分装机还有干燥器带回去, 农用机虽然是综合型的，但这种后续的收尾工作还是用专业机器去做, 更适合，效率也更高。

原本程怀均和齐中将不愿意让文郁离开，就待在空间站的这几天，元帅的恢复速度肉眼可见, 止痛药的剂量大大下降，虽然精神力的中枢还没完全康复, 但是气色好太多了。有这样的效果, 他们恨不得把文郁绑在元帅身边，给他当人形理疗机。

但就算他们愿意，文郁也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这还是大半年以来,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在‘坐牢’。

他宅惯了，除了做生意之外, 最烦跟别人打交道, 往往一个人闷在田里的时候最舒服, 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 很快时间就过去了。

但现在不一样, 江隋州不在，家里田里到处都是陌生人，在他调理过的土壤上踩来踩去的，留下一道道鞋印。每天白天夜晚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监视，这会儿好不容易能出去透风的机会，他才不会错过。

元帅知道后也没让她们拦，文郁是自由人，能愿意帮忙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他要是只在乎利益，那就该跟路易远走高飞，光靠着克洛币和流火就能吃一辈子的老本，何必还要帮他呢？

更何况，路易看重的朋友……

元帅总是想着，对他更耐心些。

文郁开车停到罗纳德的店铺后面，这会儿不是正常的交易时间，大部分店家都关着门，罗纳德的店帘也卷着，虚虚地留下一道缝隙。

“罗纳德，喂。”文郁把门拉上，猫着腰走了进去，“人呢，别睡午觉了。”

店铺里黑黢黢的，只有从卷帘门外透出的一丝光亮，投射在玻璃柜台的边缘，隐隐露出一点边际。

他楞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瞬间睁大，飞快地走上前想要按亮电灯开关，手指刚触碰到冰凉的墙面，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

文郁站在原地，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

“……是你，是不是？”

他声音微哑。

在黑暗中，文郁听见眼前的人轻笑一声，“亲自给你送西瓜来了，满不满意？”

他没说话，低低地哼了一声。

店铺灯光昏暗，别说脸了，连人影都看不清，两个人面对面，除了呼吸之外，只有右手相互缠握着。文郁很想见到他，但是此时此刻，忽然又有些不愿意开灯了。就好像，黑暗中反而能说更多的话。

“你……”他犹豫了一会儿，“你怎么回来了呢？”

元帅的护卫军还留在K12星呢，因着要保护元首安全，航线看得比之前更严格了，就怕放进来一些不知根知底的人物，惹出什么祸事。这种高压之下，文郁本来都不报什么希望了，只等着自己什么时候能找个时间，偷偷地去流火待个两三天。

没想到，江隋州竟然回来了。

“你不怕被元帅发现吗？”

“怕啊。”虽然这么说，但江隋州轻松的口吻可听不出一点畏惧，“所以只能偷偷在这儿跟你见面。”

星空海岸线再严防死守也没什么用，流火的‘幽灵船’想要跨进来不算什么难事。但想在几千人眼皮子底下回空间站，那是一抓一个准。

他昨天思考了一晚上，还是把罗纳德抓过来当工具人了，毕竟在K12星待了快两个星期，罗纳德在这群军官那儿也算是混了个脸熟，以这个理由约文郁出来，想必他们也不会怎么怀疑。

只是，不能在这里留太久。

江隋州握着文郁的手，慢慢垂了下来。久别重逢，连他都想不出下一句应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吃西瓜吗？”

“……”

隔着黑洞洞的气氛，他都能感觉出文郁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忍不住笑了。

江隋州这次也是一时兴起外出‘旅游’，待不了两三天就得回去了，元帅那边，他帮文郁想好的理由是要到奥利那儿去盘点大米的需求量，毕竟家里少了个管事的，重任都压在文郁一个人的肩膀上了。

短期出来两三趟，估计也不会起疑。

奥利那边他也早串供好了台词，虽然文郁不知道他们交换了什么条件，但反正在这件事上，奥利答应帮忙隐瞒。等过了明天，趁着夜晚守备松懈，江隋州就要坐船离开K12星了。

再下次见面……

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想到这儿，刚刚泛起的雀跃心情又一点点地冷却了下来，文郁说话都瓮声翁气的，有些低落。

“再过两三天水稻就收割了，不再多待几天吗？我把大米晒好了，你就能带过去吃了。”

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也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要是他天天往外跑，万一哪天元帅派人跟踪他，不是白白暴露了江隋州的行踪吗？

但人的特质就是矛盾，心里明明知道不行，但是嘴上还是忍不住地想表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情松快一些。

“这次就先算了。”

他出来之前没跟西泽打招呼，要是待的时间再长一些，估计他们就要大发雷霆了。

江隋州抬起手，摸索着碰到他柔软的脸，在鼻子上轻轻刮了两下。

“再过段时间吧。”他下了决心，“等有空的时候，我再偷偷过来看你。”

文郁忍不住笑了。

“你这话说得，我们跟……”

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