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江隋州不识趣,仗着昏暗也不看眼色,追着问他:“我们怎么了?嗯?怎么不说了?”
……跟偷情一样。
文郁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摇摇头,“没什么,卡了一下壳,就忘记想说什么了。”
“你个笨蛋。”
江隋州没在意这一点小小的口误。
他们能相聚的时间太短暂了,他把灯打开,顺势松开了文郁的手。白炽灯亮起的那一瞬间,连气氛都好像完全更新换代了,隐藏在黑暗中的两个人消失在性格的暗面,像是被太阳晒化的妖怪一样,表面上,又回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客气有礼了。
不一样,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文郁在心里默默地想。
江隋州只离开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但是,已经有什么东西、在某个地方慢吞吞静悄悄地变化了。
他为这段越变越新的关系感到茫然,也有些无措。
“来吧,尝尝哥千里迢迢给你背回来的大西瓜。”
江隋州到厨房把水果刀清洗了一下,从行李箱掏出一个分量很足圆滚滚的西瓜,绿色瓜皮黄色纹路,刀口在顶上轻轻一磕,就乖乖地裂成了两半,露出了鲜红色的瓤儿,已经熟透了。新培育的品种连籽儿都没有,一口下去全是鲜嫩爆汁的果肉。
“我记得你喜欢吃脆瓤的,所以买的都是脆口的,还好今天带了过来,不然过两天估计就坏了。”
江隋州咔擦几刀落下去,切成一瓣瓣漂亮的形状,他把模样好看着甜的几块挑了出来,其他的留了一小半装盒,“这些你带回去放冰箱里去,其他人的西瓜还有呢,用不着你拿自己的慷慨,知道不?”
眼下这颗,就是最熟最甜的了。
文郁对他的双标行为接纳不误,乖乖坐在旁边拿了一瓣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地说着最近发生的所有事,声音都模模糊糊的。
其实这些,家长里短鸡飞狗跳的,电话里他也说过。但是隔着遥远的光年,在通讯器的两端,总有种莫名的不实际感。只有人在眼前的时候,文郁才感觉自己好像重新活了过来,恨不得把自己早上刷牙时突然发现牙膏用光了、卷不上去这种小事也告诉他。
江隋州就坐在旁边耐心地听。
哪怕是说一只蚂蚁爬到了水稻上这种无聊的细节,他都能随声附和,做个最耐心最称职的听众。
一边吃一边说,文郁嘴巴没渴,胃倒是已经饱了,直到柜台上的一半西瓜吃得差不多,他才反应过来,有些纳闷,“你怎么都不说自己的事?”
“我那些破事,都是组织里的派系斗争,说了让你心烦,你也不爱听这个。”江隋州摸了摸裤兜,文郁以为他要掏烟,但他摸了半天,摸出来的只是一根葡萄味的棒棒糖。
“比起这个,我还有其他的事想问你。”
他靠在柜台上,袖口卷起几道皱褶,一点一点地撕棒棒糖的外包装,垂下的眼睑遮挡住了情绪。
文郁忽然有些紧张和忐忑。
“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江隋州把最后一层撕开,神情淡淡地,抬手把糖塞到文郁嘴里,“嗯?”
“唔——”
莫名被塞了口糖,文郁下意识舔了一下,尝到带着香精的葡萄味儿,比之前他在交易站给江隋州买的廉价棒棒糖味道要甜很多。
江隋州从来不会拿次的廉价品给他。
他盘腿坐在椅子上,双手摸着脚踝,洁癖促使他也没办法把糖立刻拿出来,只能这样模模糊糊地含在嘴里,声音也跟着含混不清的。
“你……你这都知道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心虚和畏惧。
“不然呢,你觉得呢?”
江隋州胳膊反手撑在身前,往后一靠,靠在柜台上,冷冷淡淡地道,“你真以为我走了,就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不闻不问,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文郁埋着头,低低地解释。
“有那个功夫说不是故意,怎么不选择坦白?”
文郁抬起头,含水一样的眼睛看着他。
“我以为……就是一件小事。”
“小事?你觉得这是小事?”
江隋州看着他那副可怜的模样,有小半天都没想往下说,但还是狠下了心,“以己度人,这事要是我这么干,你会怎么想?要是今天我没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再跟我说?”
“我……”
文郁茫然了一会儿,他其实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但江隋州看着很生气,他只好低下头,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我是存心的。”
这最后一句,江隋州直接血压拉满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教训小孩儿,就听见文郁弟弟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检讨,“我……我不应该,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睡你的房间,我、我错了。”
“你知道错就——”
好字卡在嗓子眼里,江隋州反应过来,忽然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