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谨慎,始终轻装出行,与谭延舟二人并行,没故意隐匿,但也不算好找。
但济善就如同丝网中心的蜘蛛,无论她如何藏匿,只要顺着那黏蝇的丝线,与上头或新鲜或干瘪的猎物,就总能找到她的位置。
济善在镇上等了几日,察觉出了不对劲来。
她在京城并无耳目,因此只能从定州刺史那儿听消息。
这位定州刺史的消息显然非常不灵便,待济善得知消息时,自己的傀儡已经在南部各地遭到了有条不紊的捕杀。
这绝对不是单一个陈相青就能办到的,济善沉吟了一会儿,即刻将白山军陆陆续续地撤出了青州。
那边陈相青早有准备,白山军的人一动,前脚拔营,后脚跟上就冒出来了陈军,打了济善一个猝不及防。
白山军并不完全处于济善的控制之下,让陈军当羊似的赶了个满山跑。
济善每日托着下巴,将目光放去四面八方,清清楚楚看见了白山军被追赶的这副窘状。
她没阻止,也没反击,而是不停地将白山军喂给陈军,借此观摩对方是如何围追堵截,如何排兵布阵。
她的眼睛,透过那些兵丁的眼,俘虏的眼,垂死的眼,亲面战场上的陈军。
他的兵,他的营,乃至于俘虏被捆住双手,带到陈相青面前时,俘虏抬起眼环顾四周,让济善第一次,看见了插着各色小旗、起伏着山川长河的军事沙盘。
而陈相青从沙盘上抬起头来,只看了那俘虏一眼,便道:“挖了他的眼睛。”
但他挖掉一个人的眼睛,拦不住济善的眼睛,便如他拦不住济善的扩散。
济善独自在房内一呆便是许久,谭延舟时而打开房门,看见她抓着一支笔在地上涂涂抹抹,在地砖上抹出一大片意味不明的黑来。
她对着地上自己乱七八糟画出来的图一看就是许久,时而将手指点到某个地方。
当济善手指落在地砖上之时,白山军所藏匿之地,鹿城,安城,斋城,谟城内外躁动。
十月二十日,白山军自鹿城外趁黎明天色微明,径直冲防夺门——
而陈相青垂眸,手执木杆在沙盘上轻轻滑动,干脆利落敲定一个位置。
如果是从舆图上看去,鹿城,安城,斋城与谟城四个位置,恰好形成了四个角,在中间围出了一个并不工整的四方。四城中间游过二河,其中一条横贯安城,两条河流途径四城后分路,一条向西,一条向东而去。
而这四座城,都在徐家的治下。
因此当四城开始里外躁动之时,徐家家主徐启起初并不有多么慌乱,四座城互为依仗,前后相顾,稳固稳妥,无论是哪一座先出了问题,都能及时调动其余三城前去援助。
徐家的运气好的地方在于,它有四座城,而它运气差的地方在于——十月二十日,济善的手,与陈相青的木杆,同时点在了一个叫做鹿城的地方。
白山军大部被自璃城四周驱赶,逐渐向鹿城聚拢,于十月一十九日聚集,见眼前越来越近的鹿城城门,并不停歇,而是直冲而去。
守门将士大惊,远远见其声势浩大,磅礴奔马似的,全然不知那是跑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的逃兵,还以为有备而来,当即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