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餐厅，两人沿着美食街走下来，祝伽把霍介诚拉停在一个很小的店面前头。

店老板热情的招徕着他们，霍介诚踟蹰着立在原地，怀疑地朝祝伽说：“串串香？”

“不是，是关东煮，我请你吃吃看。”祝伽笑着说，率先走进明亮的店里。

都是签子串出来的，味道能有多大区别？霍介诚慢慢挪着步子走进店里，其实心里不太乐意。

这种街边小吃大多数的食客都会选择打包带走，所以五平米见方的小店里并没有太多桌椅，霍介诚勉强跟进去，放眼望去整个店里，加上店老板儿子写作业的那张桌子满打满算也就三张桌子，幸好这个点的夜市还没有太多人，他和祝伽两人得以独占靠门口最近的那张小桌子。

地方小小的，不够空间让他们两个都杵在老板旁边点餐，祝伽让霍介诚去坐着，然后自己去了老板身旁点餐。其实都算不上点餐，餐车一样的关东煮汤桶里，琳琅满目的小吃，祝伽一样一样念，老板一样一样给他往一次性纸碗里装。

桌子不高，霍介诚甚至不能并着脚坐，因为膝盖会顶到桌板。反正还没开始吃，他干脆换个方向坐，正朝着祝伽那边。祝伽穿的灰色运动短裤，侧边两条白色的杠，像小男孩的校裤，空而大的裤边贴着膝弯，下面是两节瘦而直的小腿，有点肌肉没什么腿毛，干净得像白萝卜。

店子实在太小了，就这个位置，霍介诚将手伸直能一巴掌按到祝伽的屁股上。但也就这么假设假设，他做不出这种事情，尽管可行性很大就是了。

“你吃萝卜吗？白萝卜。”祝伽突然转头过来问。

见鬼了。

双目对上的一瞬间，霍介诚的心跳都停了停，这个巧合让他有种心事被洞穿的错觉，喉结滑动一下，他努力平静的把视线从祝伽的下半身转移到脸上：“白萝卜吗？多拿几串，我喜欢吃。”

祝伽好像完全没注意到霍介诚偷看他，头一扭继续兴致勃勃的跟老板继续讲话去了。

是有多想吃关东煮？霍介诚的肩背缓缓下沉，吁了口气想。

接下来他没再盯着祝伽看，无所事事的开始从上至下的打量起这家店。被餐车氤氲而上白色雾气浸润的胶合天花板，摇摇晃晃送着风的吊扇，地板是庭院常见的那种防滑瓷砖，靠近冷柜后面那张桌子上捏着铅笔埋头写作业的小朋友……

不，小朋友并没有在写作业。

霍介诚的视线同正撑着下巴的小胖子撞个正着。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小朋友，陡然和大人对视上了一点儿也不怯，探究的目光放肆又故意的在霍介诚和祝伽身上来回打转，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似的还要老气横秋地“啧啧”两声，送来意味深长的一眼，然后才拿起笔写自己的作业。

哪来的小破孩。

霍介诚又好气又好笑，偷看的事情祝伽转过头来都没察觉，他还以为自己挺隐蔽的呢，结果被小孩给取笑了。

这时祝伽端着满满两碗关东煮眉开眼笑的走了过来，霍介诚马上把小孩子的调侃目光抛到了脑后，忙站起来帮祝伽分担一碗。两人一起落座，祝伽喜滋滋的，小声说：“我们来得正好，这锅汤刚煮出来的。”

霍介诚拆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左右摩擦两下刮掉倒屑递给祝伽，他被祝伽喜上眉梢的笑感染了，笑着捧场道：“那我们可真是太幸运了。吃个关东煮就这么高兴？你还真不挑。”

祝伽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萝卜，吃了一口，然后看着霍介诚道：“也没有很喜欢吃，就是，以前有次吃了觉得特别好吃，看见了就总想试一口。可惜，没有一次超过那次那么好吃。”

这番话说得意有所指，霍介诚从祝伽的眼睛里看出了几分期待和“我有一个故事要讲”的倾诉欲望。

霍介诚没有立刻接话。

他在琢磨，能把一顿饭的味道记得这么牢固左不过就两个原因，不然就是饿过头了吃什么都觉得香，不然根本就是想念那个陪伴自己吃饭的人。汤碗袅娜升腾的雾气让祝伽的面容有些雾里看花似的分辨不清，霍介诚有点惴惴，猜测着祝伽突然说这种怀缅的话，不会是要对着自己倾诉他的情史吧？

霍介诚本来就没什么胃口，这猜想一冒出尖，霎时感觉胃里不太好受。

尽管不想接这话，但他最后还是道：“我不太吃关东煮，嗯，原来各地的关东煮味道都不太一样的吗？”

这一番不解风情的话效果极好，祝伽果不其然的失望了，他眨了眨眼睛，半晌以后说了句“不一样的”，然后低下头吃自己的东西去了。

表情淡下来的祝伽周遭仿佛冰封万里，因为桌子太窄，两个人的膝盖被迫亲密的靠在一起。可尽管像这样体温贴着体温，坐在对面的霍介诚却感觉自己好像正坐在一块儿浮冰上朝祝伽的反方向越漂越远一样。

这滋味怪不好受的。霍介诚在心里后悔的想，还不如听祝伽的情史呢。至少祝伽还有个笑模样。

“你给我点的萝卜真好吃，比我以前在内地吃过的萝卜甜很多。”没滋没味的吃完一块萝卜，霍介诚主动开口道。

对面埋头苦吃的祝伽抬起头，一双略显凌厉的眼里有些犹疑，他道：“真的吗？”

霍介诚点点头，立马夹起一块萝卜塞进嘴里，身体力行的证明给祝伽看。他边嚼边说道：“昆布汤也做得很好，特别鲜甜特别香。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