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都来不及朝钩子上挂,事实上石晏腿软手软,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抬不起来就被掐住手腕抓起来,他被摁在那薄薄的门板之上。
送他进家同事脚步声完没还全远去,更严厉惩罚就已然落下。
连要灌入氧气,尚能隐秘喘/息的嘴巴都会被一只大掌捂住。
指尖伸入他的口腔内壁,刮蹭着他牙。
清/液顺着指节下滑。
石晏再也不喝酒了。
后来石晏攒了些钱,搬离了那间小出租屋。
两人换了间更大的房子,新房子有一扇不算大的落地窗。
看到第一眼,两个人都很喜欢,所以很快就订了下来。
石晏喜欢是因为窗外的景色很好,他从网上买了一个又软又大吊篮式摇椅。
跟一个很有设计感小桌一同摆放在阳台旁边。
有时赶上阴天,外面下雨,石晏总是喜欢在这种时候窝在躺椅里,靠着魏闻秋,开盏小灯看会书。
他总是看不了书。
魏闻秋喜欢不仅包括两人窝在躺椅上这件事。
和在老旧出租屋被抓握着摁到薄薄的门板上一样,石晏也总会被抓握着手腕摁在落地窗上。
对面同样是栋住宿楼,两边的落地窗相对着。
他站不住时,总会在耳边传来一道极近同样不稳劝告:“别乱动,有人在看这边。”
大颗雨珠砸到玻璃窗外,簌簌的雨水淹没了这个世界。
很贵摇椅也会因为摇晃,零件摩擦发出细碎声响。
他们有许许多多的亲吻,也有许许多多的拥抱。
魏闻秋去哪玩都不用买票,他俩去了很多个城市旅游。
他们养了狗,养之前魏闻秋说:“你肯定起不来,到时候还得我遛。”
石晏保证:“我一定起得来。”
他遛三天,第四天就躲在被窝里不愿起来:“我累了,今天你遛吧。”
魏闻秋学他之前说过的话,石晏朝那鬼砸一个枕头过去。
结果枕头砸到了魏闻秋脸。
魏闻秋“嘶”声,抱住脸蹲下去。
于是石晏顿时从被窝里三两下爬起来,也不管那里疼,抱住哥脸看:“砸到你哪啦?我看看呢——”
一看,魏闻秋逗他呢,在手底下偷笑。
石晏气得又给了一拳头。
后来两人商量了一个方案,为了保证充足睡眠,又保证石晏一天的运动量。
每天早上狗是魏闻秋遛,晚上石晏衣服穿齐整,两人拉着手一起去遛。
于是小区里人经常能看见一条自我管理非常好的花狗出门自己遛自己,遛完自己再自己坐电梯回家。
回去后教育自家狗:“你看看人家!”
所以石晏狗,狗缘并不太好。
好在魏闻秋很坏。人看不见他,狗看得见,所以也没有狗敢欺负他们狗。
也没有人敢欺负他的人。
他俩依旧会在太阳天跑去草地上晒太阳,用狗尾巴草折“好朋友”,再带回家插到新的多肉盆栽里。
有时石晏拿户口本要出去办事,窗口工作人员翻了几页,嘶声问:“你这个怎么家庭人员显示两个人?”
工作人员将那几页翻来翻去,也没翻出第二个人来。
石晏站在那,手在口袋里悄悄与哥手十指相扣。
在工作人员翻来又翻过去空白页上,有着只有他俩看得见小字。
姓名:魏闻秋。
曾用名:无。
性别:男。
籍贯,出生地,身份证号。
……
户主或与户主关系:配偶。
-
魏闻秋很小时就学会做饭。
先是没有灶台高,需要踩小板凳,后来他比灶台高,再之后他长胳膊长腿缩在稍短一些衣服中。
魏闻秋童年笑容不多,其实他生得很好看,剑眉,琥珀色眸,嘴唇薄。
没什么表情的时候,身上有一股力量,好像什么也难不倒他。
所以魏闻秋对很多事情是无所谓的。
他将自己照顾得还不错,算是体面,虽然家中亲戚时常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这个家。
他站得直,行得端正,手脚有力量,像一座山,沉默着在太阳下推着他那羸弱父亲。
再之后,他学会用拳头挥向利刺。
魏闻秋对生活没有什么期望,无非就是吃喝拉撒睡,还有什么呢?
他去当了兵。
这也不是他规划,某天听旁边人提了一嘴,他便去了。
事实上他对于自己人生没有任何规划。
风刮动着麦田,他是宁村已并不属于他田地里那根麦秸秆。
随着四季晃动,魏闻秋面朝天,他在这世上任何一个角落,都像是躺在宁村那片褐黄色泥土之上。
那个灶台困住了他。
在收到那份简略基因报告后,他申请退伍了。
魏闻秋觉得没什么意思,他的心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只是和长大中的任何一次一样,他接受着命运给予他的。
像是依旧裹挟在那片风中,他只是在随风摇动。
他只是一根麦秸秆。
棉城比宁村要大得多,有汽车,有大大小小的房子,和枝头叫着鸟儿。
他走上了那座桥。
桥很高,下面是深深的江水,水波翻动,倒映着天。
倒映着他。
魏闻秋从口袋摸出商店里买的烟,生疏地剥开,取出一根含进口中。
他尝试着接受这份辛辣,还不错,烟雾从口鼻中氤氲溢出,他咳了声。
那根烟他抽得很慢,味道还行,他很快习惯了这份呛鼻感觉。
风停了。
只是他没想到会遇到那样变故。
震耳欲聋的爆响在他的身后瞬间发生,无数的零件破碎在空中,滚落着砸向四面八方。
有蹦到他的脚边,有跃上栏杆,之后再杂乱地落入江水里。
随即是铺天盖地的火海,耳畔很快传来高声尖叫。
老实说他并不想管,魏闻秋实在是无心关注这些事。
那根烟快燃尽了,灼得疼。灰色烟草伴随着焦褐烟尘涌入他的鼻尖。
他回头看。
算了。
他收回自己踩上栏杆的脚。
他张开双臂,扑向那片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