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心知自己大限将近,话语间不由得凄凉起来,他先是申明了秦晞身为先帝子孙,自己的嗣子,继承皇位的合法身份,再嘱咐众臣宗室,要他们好生辅佐新帝,不可生出违逆之心,最后老皇帝看向皇后和女儿:“朕逝后,还望嗣皇帝能善待皇后,善待德婉。”
他交代了这么多事,因药物而来的力气已经流逝殆尽,老皇帝抬起手指向一直守在床边的一个老太监,老太监当即上前,宣读秦晞继位的旨意,待秦晞接过圣旨后,那老太监却又掏出来一封旨意,上边写的,竟然是封秦文卿为淑慎公主,赐汤沐邑与财帛若干。
虽然知道老皇帝此举是在向自己示好,但秦晞反而心里不太舒服。
秦文卿被太监提醒着领旨谢恩的时候,她还没能叩首下去,就听见一声惊呼。
她看见一个鹅黄色衣裙,跟自己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姑娘一下子扑倒在床边,声声凄厉地呼喊着:“父皇!”
将圣旨送到秦文卿身前的小太监也顾不得去管这位新出炉的“淑慎公主”有没有接旨了,殿内殿外哗啦啦地跪了满地的人,嚎哭之声一阵接一阵不绝于耳。
秦文卿只能仿照着身旁的人一起跪在地上。
她心里其实对这个从未谋面的皇帝的去世没有什么感触,只不过身旁的人都在痛哭,她也就情不自禁地跟着哭了起来。
这还是自己头一次不是因为伤心而哭呢。
秦文卿感觉十分新奇,但没过多久,她就开始因为止不住的泪水反而把自己整个人都搞得抑郁难过了起来。
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突然难过。
守在妹妹身边的秦玑衡根本哭不出来,他清楚地看见,明明老皇帝还有好几口气没有散尽,是自己的父亲突然把老皇帝的魂魄拉扯出来,才让他一瞬间断了气。
秦玑衡只当老皇帝不知又在什么地方踩了父亲的雷区了,他看着妹妹沉默流泪的模样心里很是难受,便凑过去小声地对秦文卿说:“泪多伤身。”
他伸出指头,小幅度地指着大声嚎哭的朝臣和宗室们说道:“那人只是在干嚎,其实一滴眼泪也没有。”
“那个家伙袖子里藏着浸过姜汁的帕子,味道都飘到咱们这儿来了。”
“还有他,一直用袖子擦自己的眼睛,擦了这么久袖子还是干的,他其实就是想把眼睛揉红了好让自己看起来比较伤心而已。”
秦文卿还很不习惯跟其他人贴得这么近,她缩了缩身子,眼角还淌着一串泪,却不由自主地往秦玑衡指出来的那几个人身上看去。
“他、他们,这不是骗人吗?”秦文卿用力压着自己的声音。
秦玑衡见她脸上的泪水依旧没有停住,仔细想了想,又道:“因为死去的那人是皇帝,他们怕如果自己不因皇帝的死而伤心欲绝的话,会被旁人攻击不顺不忠。”
秦文卿抽抽鼻子:“那我……我,父亲他要当皇帝,我们,是不是,应该要哭得很伤心?”
她结结巴巴地尝试表达自己的想法,秦玑衡不但没有哭,而且还劝自己一起不要哭,秦文卿的脑子转过来之后就突然担心起了父亲,自己哭得不够伤心,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一边哭一边喊,父亲会不会因为自己而被其他人指责呢?
她用力张开嘴巴,发现自己还是出不了声。
秦文卿一着急,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秦玑衡见自己安慰不成,妹妹反而眼泪掉得更多,他也有些焦急:“父亲会处理好的,他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所以不要哭了。
他真的怕妹妹会把自己的眼睛给哭坏了——现在秦文卿的双眼已经肿了一圈。
“不是,不是的。”秦文卿连比带划地告诉秦玑衡,自己太没用,连哭都哭不好,害怕自己因为哭不出声而连累父亲遭受责难。
秦玑衡这才发现自己跟妹妹的脑回路一直没在一条线上:“父亲很强的,这世上还没有谁能为难他,你放宽心罢,若是你因为旁人哭坏了身体,父亲才要担心呢。”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