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玑衡手中长出了一条翠绿的藤蔓，他正用藤蔓把地上的钱婆子捆好，藤蔓顶端长出了一朵巨大的花苞，一下子就将钱婆子整个人给吞了进去。

他收好了钱婆子，没抬头，而是拉着自己黏在皮肤上的衣袖：“我不说话，不正好让你耳根清净了吗？”

攥紧的衣袖里拧出不少水滴。

秦晞见了眉头皱得更深：“怎么还是这般邋遢？”

“知道了，回去就洗。”

居然不是“要你管”？

秦晞愈发地不适应了。

再联想到这蠢孩子有过的自残举动，秦晞的心脏里盘旋着一团苦涩：“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秦玑衡的动作停顿片刻，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说话！”秦晞现在只想钻进自家崽儿的脑子里，看明白他小脑瓜里装着些什么弯弯绕绕的东西。

秦玑衡叛逆了百来年了，最近突然有点要变乖的趋势，秦晞半点儿没觉得孩子的转变叫自己宽心，反而是愈发地提心吊胆了起来，就怕这一根筋的小家伙会钻牛角尖撞南墙。

灯罩里的火光“噼啪”地跳了一下。

秦玑衡终于不再去拧他早就皱巴巴不成模样的袖子了，他罕见地苦着脸，眼珠往左右乱转，抬起手挠着乱糟糟的头发，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

他踌躇再三，终于狠下了心：“老头儿，你是不是，道基不稳了？”

正如秦晞那“镜花真君”的名号一样，诸天万界中，修士们也从来都没能摸透他究竟要合的是哪一条大道，有的人说镜花真君必然是要以虚实变幻之真意而成道，有的人又说他绝对是要借拨弄万界修士的心魔，而成就心魔大道。

一开始秦玑衡也是这么以为的，毕竟自家父亲喜怒无常，还特别爱玩弄人心，法术神通也多以幻术或者迷心之术见长。

父亲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过脆弱的一面。

但……

秦玑衡想起父亲的那一个趔趄，自己手掌上搀扶过的那一瞬间重量，他才猛然发现，自己的父亲，竟然开始变得虚弱了。

“我？道基不稳？”秦晞嗤笑道，“你莫不是还没睡醒？”

他走上前抬起手就在秦玑衡脑门上敲了个爆栗子，又用手指钳着儿子两颊的肉一顿揉：“怎么，就这么不耐烦我的管教，盼着我道基耸动，你是胆子大了想造反么？”

“你不是常常说我心思莫测，最爱骗人的吗？”秦晞故意把秦玑衡的嘴挤起来，让他说不出话。

好好儿地揉了一阵不听话的小崽子，秦晞甩着两手的水把秦玑衡赶出宫去。

“你自个儿猜去吧。”

秦玑衡揉着脸，慢悠悠地走在漆黑的宫道上。

心里的情绪愈发翻腾汹涌。

他很确定父亲心虚了。

要是放在往常，自己敢这么直咧咧地质疑，他只会冷笑着把自己一脚踹出去，而不是做这么多小动作来打乱自己的心绪。

他心里已经有个猜测，却不敢妄下定论。

天空黑沉沉地看不见一丝星光。

着急忙慌地跑回家里的张母把山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遐，张遐没有多做思索，带着心腹小厮以“盗窃主家财物”的名义扣押了钱婆子的家人，并且主动向当地县官报案，只说那钱婆子偷了自己家的金银后畏罪潜逃，县官不欲与新科探花交恶，便草草登记结案，将钱家一家子关入大牢。

张遐买通牢头，要他多给钱家人一些“特殊关照”，钱婆子的小女儿莫名暴毙，当天便被一个西南来的游商带走了尸身，而张家母子在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立马卖了当地的房产田地，忙不迭地上京去了。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