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阵阵, 大?雨倾盆。
庐平城很少下这么大的雨,浓浓暮色间,雨线急剧而落, 哗啦啦敲打着屋檐, 奚陵低头, 凝视着墙边不断淌下的水流。
他已经看了那处许久,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雨水阻挡不了院中布阵修士们的忙碌, 他们布置了一个小型的避水阵, 笼罩了阵法所在的全部范围, 认真调整着排序与阵位。
无?数灵石阵石悬浮半空,以五行之道排列,密密麻麻, 贯穿于阵中。
为了这?个阵法, 众人忙碌了整整三?个时辰, 直到此刻, 才?终于成型了大?半。
胜利似乎近在眼前, 每个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 然而,就在其中一个阵石放入的时候,白光猛然一闪, 刺眼地照亮了小院。
再随后, 所有阵法材料齐齐黯淡下来, 伴随着劈里啪啦的声响, 毫无?灵性地落到了地上。
“又失败了。”
片刻的沉默后,一个修士懊恼开口。
一旁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 安慰道:“正常,秘境嘛, 太容易找到反而奇怪。”
“唉,不知道徐仙子那边怎么样。”
叹气声一阵接着一阵,众人都露出了沮丧的表情。
原本按照进度来看,他们还得?至少再等待一两个时辰,才?能查探完秘境踪迹,完成今天的任务。
可现在,一行人甚至连最开头的布阵都失败了,更遑论探查。
既如此,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必要,于是一天的忙碌提前结束,众人将跌落的材料捡起,各自打了个招呼,便纷纷离开了这?个野外偏僻的院落。
“公子,我们也回去吧?”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余顺靠了过来,低声询问?奚陵。
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左右探寻,也不知道是在寻找谁的踪迹。
奚陵没有说?话?,依旧低头,看着墙边冲刷的水流。
瞧这?模样,应当已经发呆了许久。
脚边有一把伞,那是白桁出门?时为了以防万一备上的,可雨水已经降下,伞的主人却迟迟没有回来。
平时白桁出去,从来不会超过一炷香时间。
但是,现在半个时辰了。
余顺还在等待着奚陵的答复,奚陵抬起头,这?才?注意到余顺的不在状况。
能让他这?样的人不多,想了想,奚陵道:“裘翊今天怎么没等你?”
他不问?还好,一问?,余顺便立刻露出了些许担忧:“我也正奇怪呢,裘翊仙尊原本一直跟我在一块,结果我去抓个药的功夫,回来就没看见他了。”
那还挺巧,两个狗皮膏药同时不在。
奚陵抿着嘴沉默了一会,最终道:“你先回去吧。”
余顺一愣,下意识想要拒绝,奚陵却抱起了靠在石边的雨伞,坐在雨浇不到的回廊扶手上,轻声道:“他没带伞,我等等他。”
余顺迟疑了一下。
若是平时,他估计说?什么也不会自己先行离开,可裘翊突然不见了,他确实是不太放心,想去找找看。
这?些天以来,余顺也算熟悉了白桁,知道对方靠得?住,不可能抛下奚陵一个,等会肯定还是会回来院子里。
于是几番犹豫,余顺还是点?了头,叮嘱奚陵不要自己乱跑,才?急匆匆的,转身离去。
奚陵答应了,注视着余顺的背影。
然后等他背影消失,便直接撑开了伞,迈步走进了雨幕。
而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心头各自挂着的两位,此刻正在大?打出手。
裘翊是个医修,但很少有人知道的是,他的战斗力其实相当出众。
只是很可惜,他的对手是白桁。
灵力激荡,剑气纵横,白桁的剑法虚虚实实,顷刻间封锁了裘翊全部退路。
他明明修为比裘翊低了不少,在剑之一道上,却堪称登峰造极。精确到令人发指的战斗技巧,生死之间磨炼出的恐怖反应,白桁像个鬼魅般来回穿梭,总能在各种意想不到的角度,突如其来地赋予重重一击。
裘翊从未见过如此棘手的对手。
他自认自己也算身经百战,实力优越,虽从医以后荒废不少,大?部分?的剑修,他还是敢杠上一杠。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看起来至少比自己低了整整两个大?境界的人,压着打得?有来有回。
这?个人好像能洞悉他所有的破绽,预判他每一次的出手,这?让原本还对白桁不以为然的裘翊越发凝重,调动起全身的灵力,才?能凭借着修为的优势,勉强没落了下风。
雨水潺潺而下,打湿了双方的衣袍,精致的糕点?不知何时散落满地,在冰冷的荒地里化作了污泥。
一同混入的污泥的,还有不知谁的血迹。
裘翊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要疯了。
从他那句话?说?出口了以后,白桁就突然发了狂,一言不发朝着他拔剑就砍,裘翊能感觉到白桁翻涌的暴戾与怒火,隐约的杀意夹杂其中,随着凶煞的剑光一起,疾风骤雨般袭向了自己。
但与此同时,他也能感觉到,那隐藏在白桁玄冰般阴沉面容之下,几不可查的、微微颤抖的手。
也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白桁怎么可能一点?察觉不出奚陵的异样。
裘翊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了报复白桁,而告诉他奚陵将死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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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接住又一道锋锐的剑芒,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中,他后退一步,撞上了一棵枯萎的老木。
“是尊胜老祖批的命。”
僵持之中,裘翊沉声开口。
随后,他便明显感觉到压住他的长剑蓦地一颤。
裘翊借着对方这?一瞬的失神脱了身。
白桁没有挣扎,任由裘翊一把将他推开,淋漓的雨水顺着下颌滑落,白桁垂着剑,脸上的神情晦涩不清。
裘翊沉默地在雨中伫立,半晌,沉声道:“他……应该时间不多了,你好好珍惜吧。”
说?罢,裘翊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