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桁没有追。
无?人的时候,他还能勉强维持挺直的背脊,脚步声消失以后,他就像瞬间脱了力,骤然落了下去。
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了。
一片泥泞的荒地里,白桁靠着手中长剑,才?能勉力支撑着身体?。
*
而这?一边,奚陵刚刚走出院门?。
雨水打在伞面,和落在屋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声音。
有些沉,有些闷,奚陵抬眼,思?考着白桁会往哪个方向离开。
但他没有想到,抬眼后,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远远走来的身影。
奚陵不解地看他。
他……看上去好狼狈。
头发散乱,步履疲惫,原本潇洒的黑衣被雨水浸透得?彻底,仔细一看,衣服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划痕。
常年背在背上的佩剑握到了手里,可奚陵看了半晌,也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剑鞘,剑身无?踪无?影。
他去打架了吗?
可是打架而已,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天气里不躲不避,傻愣愣淋雨。
奚陵不明白,却下意识迎了上去,手中伞面高高抬起,替他遮挡住飘摇的风雨。
白桁顿住。
轰隆一声巨响,又是一道刺目的雷光,浓重的暮色遮住了白桁的神色,奚陵试图看清,却只在雷光翻涌的一瞬,看到了一双几近惨白的唇。
奚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这?样的白桁之时,居然心头猛然一窒。
正想说?些什么时,突然,白桁伸出了手,抚上了奚陵的侧脸。
奚陵被冻得?微微一颤。
“在等我吗?”
白桁轻声开口,声音倒是平静的,听不出什么异常。
可他的掌心冰冷极了,手指轻轻摩挲,从眼角,到嘴唇,白桁一点?点?滑过,却又压抑着什么,以至于那只寒冰般的手背上,青筋近乎狰狞地暴起。
“……嗯。”奚陵犹豫了一下,没有挣开白桁的手,选择了承认。
“嗯。”白桁拿过了伞,“那先进去吧。”
进去?
他们不是要走吗?为什么又要进去。
奚陵有些懵。他觉得?今天的白桁真的很怪,可他想不通原因?,便还是点?了点?头,乖乖地跟着他走。
全程没有说?话?,白桁将奚陵带到了雨淋不到的回廊,院中的灯都已熄了,奚陵想去点?亮,却在这?时,一道劲风毫无?预兆的,骤然向他袭来。
奚陵怎么也想不到,白桁居然会对他动手。
他的动作极快,强势而又迅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奚陵一把按在了冰冷的地面,两只手腕双双被擒,奚陵刚想要还击,白桁却又压向了他的双腿,不给奚陵任何转圜的余地。
而他的下一个动作,却是猛一探手,扒起了奚陵的衣服。
奚陵立即挣扎了起来。
他的反应其实已经很快了,从白桁出手,就立即转身后撤,可架不住他对白桁完全没有设防,天旋地转以后,对方就已经伸进了他的胸口。
随后,白桁拿出了一张沾满血迹的纸。
看到那张纸的瞬间,奚陵出离愤怒了,强悍的灵力骤然爆发开来,当即同白桁撕扯到了一块。
他们明明方才?还在院门?口温情脉脉摸脸,现下却互不相让,两两扭打在了一起。
白桁知道近身是奚陵的弱点?,顶着澎湃的灵力,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普普通通的一张纸在双方手里争来夺去,二人仿佛要把院子都拆掉一般,碰撞中砸断了好几根回廊的长柱。
恶劣的天气似乎也在为这?场互相爱恋之人的扭打造势,滚滚雷霆划过,白桁借着这?短暂的光亮,终于看清了手中纸张上最显眼的一行。
“遗书”。
一瞬间,他觉得?这?雷不是劈在天上的。
这?分?明,是劈在了他的身上。
可命运带来的痛苦却远远不止。
在雷光划过的同时,白桁紧接着又看见了,奚陵脸上显而易见的痛楚。
为什么会痛?
他明明,明明一直有收着力的。
醍醐灌顶般,泠霜县的腿疼,玄裕宗的手疼,似乎通通有了猜测,白桁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又一次伸出了手,这?回的目标,却是奚陵的裤脚和衣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奚陵又一次剧烈的反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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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
骤然爆发的怒吼,将奚陵瞬间震慑在了原地。
他从来没见过白桁如此,一时间竟真就有些被吓住,而意识到自己被吓到了以后,奚陵更气了,忿忿夺回了自己的遗书,抬手想将白桁赶走。
突然,奚陵顿住了。
他们已经从回廊的中间打到了边缘,再进一步,就能直接打回小院。
院中是没有遮挡的,瓢泼的雨倾泻而下,哗啦啦进行着无?差别?的冲刷,而就是这?么神奇的,他们已经打到了如此激烈的程度,白桁更是半个人都站在了雨里,竟还能一直推拽着奚陵,没让他踏进雨幕里半分?。
不过,让奚陵顿住的不是这?个。
他们此时的距离极近,近到如此昏暗的夜色,也能隐约看清双方的神情。
奚陵有些无?措地抬手,半晌,才?轻轻摸上了白桁发红的眼睛。
“你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