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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春放回到家时已经快凌晨了,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换上新买的电话卡,给洪炟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带着睡意的“喂?”
洪春放鼻子猛地一酸。
“哥。”他轻轻叫了一声。
电话里沉静了一会儿,洪春放紧紧握着手机。
他心跳都有些哆嗦,想开口,又不敢,脑子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漫长的几秒钟。
也只是几秒钟。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挂断声。
洪春放靠着墙慢慢蹲下去,低着头,把脸埋在胳膊里。
听到洪炟声音的瞬间就开始发烫的眼睛,终于凝出热泪,无声无息涌出,烫着胳膊上的皮肤。
洪炟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他有点想走,他觉得洪春放给他打这个电话,似乎是表明了他某种情绪再次冲破了桎梏,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又不管不顾做出什么。
洪炟害怕。
他怕洪春放找过来。
以后怎么办还不知道,什么都没想好,但至少现在,洪炟知道自己不想见他,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不想再被他影响一丝一毫。
可是去哪儿呢。
好像真的没地方可去。
吃完早饭,老板范西良扛着一袋子饲料去后山喂鸡鸭,洪炟跟着去了。
在这儿住了快半个月,俩人也混熟了,范西良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风风火火,看不过洪炟每天一个人闷着,反正看样子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想走,索性不管干什么都问一句:去不去?走吧走吧,一道儿出去溜达溜达。
农家乐平时供应的蔬菜肉类都是周围村子里收来的,鸡鸭鱼牛羊猪肉什么都号称绿色原生态,范西良自己圈地养的走地鸡,满山扑棱着刨食吃,冬天草籽儿昆虫不好找,就要人工撒一些粟粒玉米什么的。
进了林子里,范西良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拿着小盆儿舀着四处扬,洪炟跟在身后,踢着雪,慢腾腾走着。
“心里有事儿?”范西良停下来歇歇,给洪炟递了根烟,自己也低头点上。
洪炟靠着一棵粗壮的大树,扯了扯嘴角,不想说。
“家里是不是叫你回去了?还是单位找你呢?”范西良笑道:“你这阵子住得是不是都不想走了?”
“嗯。”洪炟踩了踩脚下的雪,咯吱咯吱响,“这地方舒服,心静。”
“静不静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心里不安生,就算跑到深山老林里躲着也照样静不了。”
洪炟笑笑。
范西良也无所谓洪炟的沉闷:“不爱说你就不说,我也不问,反正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能开口的你别跟我客气就行了。”
洪炟笑:“没有的事儿,我又不少给钱,有什么好客气的。”
“操。”范西良哈哈笑起来:“平日里不说你你都闷不吭声的,一说你还劲儿劲儿的了。”
俩人望着满地里抢食儿吃的鸡笑了一会儿。
“这两天平台上要是收到X城的游客订单,你跟我说一声。”洪炟说。
“怎么了?”范西良扭过头,烟飘上来,他眯了眯眼睛。
“就是……要是有个姓洪的,X城那边过来,在这边订房什么的,你就告诉我一声。”
“你就走啊?”范西良问。
“……嗯。”
“那我不接他单子不就行了吗?”范西良拍拍落在身上的烟灰:“你在这儿住得好好的,我还差他那一个人?”
洪炟笑了一声。
“你住你的。”范西良把烟蒂扔在雪坑里搓了搓,踢了点雪埋了埋,“想住多久都行,我给你打折。”
他拎起袋子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七折,够意思吧!”
洪炟搓灭烟,笑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