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于那么多的好时光,空留林雨生自己一个人守着那套小房子,炖锅里熬着仲阳夏不一定赶得及回来喝的汤。
人总是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如今功成名就的仲阳夏,面对林雨生发出的这个质问,竟也一时语塞。
他能给林雨生什么?
仲阳夏认真思考,很快给出答案:“全部,都可以给你。”
“可我不需要。”林雨生摇摇头,“仲阳夏,我只要你放过我。”
“做不到。”仲阳夏也摇头,毫不动摇,“生生,这个不行。”
“你怎么能那么恶劣?”林雨生发自内心地感慨,“这个世界是围着你转的吗?”
林雨生说着,不经意地低头,随后他突然愣住,再猛地抬头盯着仲阳夏,咬着牙情绪又激动起来,恨不得动手打人:“你不准戴!还给我!”
“不行。”仲阳夏突然把手抬高,让林雨生抢不到,他的手腕间闪过一抹暗光。
那是一个吉言镯,精致漂亮尺寸合适,戴在仲阳夏修长白皙的手腕,像是价值连城的奢侈品。
这是曾经林雨生亲手制作,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林雨生视线再往上滑,瞥见仲阳夏指间还戴着戒指,也是他无比熟悉的款式。
当初他为了选出这对婚戒,不知道跑了多少趟,琢磨了多少次。
“恶心。”林雨生突然说:“你让我感到恶心!”
说完他趁着仲阳夏怔愣的瞬间,突然一个快跑冲进了卧室,砸上了门。
“砰——”砸上的不止是门,仲阳夏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也被砸出一个窟窿,呼啦啦的狂风往里灌,吹得他血肉纷飞。
这次不是讨厌,已经上升到恶心了。
仲阳夏立在原地,缓缓把手放下,他看着自己左手上戴着的两样物品,明明曾经它们满含着爱意,为何如今却带来阵阵冰冷的、令仲阳夏深刻地明白失去和后悔的痛感。
仲阳夏俯身把地上的垃圾放到门外,把入户门合上,缓缓走到林雨生卧室门口,背靠着门板摸出烟来拿在指间。
“别生气。”仲阳夏垂着头,额间的头发散落,挡住了眉眼,周身都散发着低沉的气息。
“以前是我做错,我认。”仲阳夏这一辈子可能从来未曾在谁的面前承认过自己的错误,经由他的嘴中说出来的关于道歉的话,并没有那么的圆润、顺滑、感人,反而干涩、生硬。
“那时候我无法接受,跨不过那个坎,也低估了你在我心中的重要性。”
仲阳夏其实是一个缺乏自我反思的能力的人,承认错误意味着承认自己的不足和失败。
所以他没有往回看的习惯,即使走错棋,他也只会一直往前杀出另一条路。
但失去林雨生这个事实令他痛悟,他在这段时间里无数次回头。
回头去看那个愚蠢、犯错的自己。
“不是没有去怀疑过,但一想到我们的开始就是因为‘药’,我就不想再去探究,宁愿一整团全部丢掉。”
剖析自己,仲阳夏是极不擅长的,他停顿片刻说了一句“我抽支烟”,便掏出打火机点燃一直拿在手里的那支烟,吸了一口。
“那时候我想,即使没有爱情,即使失去你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应该去拼,应该出人头地,应该去站到最高处。”
以前装过的孙子、吃过的瘪、被灌下的酒、受过的不公和恶意……他都要那些人通通偿还。
他要时局逆转,要翻手为云,在Z市再不敢有人低头看他。
他把林雨生排在他的野心之后。
“可我也不是我以为的那般心无旁骛。”仲阳夏吐出烟雾,视线放空,“很难的时候,不是我的野心支撑了我,而是某个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应该让你跟奶奶有更好的生活。”
往往这种时候,仲阳夏会很烦,他已经尽可能地不去想林雨生,也真的尝试过把他丢到自己的生活规划之外。
但是第一个项目成功的那一天,他还是立刻将自己卡里刚挣到的钱划了十分之九给林雨生。
“我那时候不想继续爱你,不过也从来没有真正做到放下过你。”
他将这个过程视为痛苦的戒断反应,于是只有在获得阶段性成功的时候,才允许自己掏出手机点开那张他们两人的合照,才会回一次林雨生的信息。
他很忙,能够分心出来去想林雨生的时间很少,但现在回过头去想想,每当有一丁点空闲时间,他的脑海里一个小时也会想林雨生三到四次。
无论他在做什么。
“奶奶生命快走到尽头的那段时间里,我偶尔会想,要不就算了吧,骗不骗的又有什么重要?”
林雨生那时候真的很乖,很可怜,仲阳夏在心里问自己:只要林雨生以后不再骗他,是不是能够原谅曾经呢?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想出准确答案。
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和误会,仲阳夏自己的不信任和口是心非,将他们之间越拉越远。
“其实是很简单的答案,但我曲曲折折,走错了好远,如今才领悟到。”
一支烟燃到尽头,蓄起长长的一截烟灰,仲阳夏抬手抖烟,左手掌心接住下落的滚烫的烟灰,随后他将烟头按在手腕上。
落下第三个烟疤。
“今天不是故意吓你,抱歉。”
“就算再骗我也没关系,”仲阳夏说:“给我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