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叶眨眨眼,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出现了幻觉。
唐慎言自诩阅人无数,从前便常常提醒她:男子还是矜持些为好。否则你也不知,他究竟是对你一人如此,还是逢人便是如此。
对此她深以为意,所以对那面泛桃花、笑得十分不值钱的邱二向来没什么好脸色,只是这位邱家大公子平日里向来不苟言笑,挂在嘴边的是“放肆”,最拿手的事是“请去地牢坐坐”,怎地也变成逢人便笑了呢?
许是见她面上神情变幻,邱陵只当她还在为登岛后的行动忧心,不由得连忙开口道。
“秦姑娘且放心,今日我定会护你周全的。”
是啊,若说还有谁能忠实可靠地在这混乱的江湖集会中护她周全,这人必定得是断玉君啊。不然呢?还能是谁?
一瞬间的走神过后,秦九叶猛然清醒过来,缩在袖中的手狠狠掐了掐手心的肉,着急忙慌地寻了个话题继续攀谈起来。
“话说昨夜高参将带二少爷去寻三郎了,你们二人可聊得尽兴?”
笑意在那张年轻的脸上瞬间消散了,他又恢复了往日里那肃杀中透着冷硬的模样,甚至瞧着比平日里更加沉重。
秦九叶见状当即明白自己心急问错了话,心下一阵懊恼,还没来得及挽回些许,对方却又主动开了口。
“提到昨夜,我正好有一事想要请教秦姑娘。”
秦九叶微微松口气,连忙开口道。
“三郎请讲。”
“秦姑娘对痴症可有些研究?”
秦九叶细想一番,如实说道。
“此症最是复杂难断,病患情况不同,病因亦有所不同。病患若年岁不大,突发此症,则有可能是头部突生恶疾,亦或者是头颈受外力重击受伤所致。病患若已年过花甲,则很有可能是正常衰老所致。此乃自然之法,世间医者大都束手无策。”她说到此处停顿片刻,又补充道,“还有一种情况,便是病患年轻时曾为此症埋下过隐患,或伤过头部、或被毒物侵蚀,彼时并未发作,待到经年累月之后才显现出来。一旦病发,往往一发不可收拾,药石罔效,亦难挽回。”
她每多说一个字,对方的脸色便沉下去一分。
秦九叶看在眼中,知晓对方问起此事,只怕是亲近之人中有人罹患此症,随即下意识便向四周张望了一下。
她所在的这艘船并不大,一眼可望到船尾。她再次确认后才意识到,这船上除了那位一直在沉默撑船的船夫外,再无旁人。
回想两人第一次私下相处,似乎是她独自闯入他的府院、为了洗清疑罪而据理力争的那一次。彼时她一心想着如何救秦三友等人脱困,根本没有顾及其他,言辞间很是尖锐放肆,他更是毫不留情,一点好脸色也没给她瞧。彼时的她只觉对方不记旧情,多少有些心灰意冷,又哪里想过日后两人竟越走越近,还能心平气和坐在一条船上攀谈起彼此的家事来?
或许他是不是她的故人已经不重要了。她坚信,不论是先前的府中夜叙还是之后的赠玉相托,眼前之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对她交付了信任。而她所求不多,一点信任便足矣。
想到这里,秦九叶鼓起勇气,当下主动开口道。
“不知三郎忧心的这位病患身在何处?若就在九皋,改日我可登门问诊一番,面诊过后或许便能判断一二。”
“此人就在邱府。”邱陵说到此处似是再极难开口,但最终还是低声说出了那几个字,“是我的父亲。”
对方话一出口,饶是先前心中有所预感,秦九叶还是难掩惊讶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