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话语中并无太多恶毒字眼,似乎就只是在陈述自己的观点,但却比任何痛骂诅咒还要令人无法忍受。
秦九叶气极反笑。
“一个只知在江湖追名逐利之徒也敢这般狂妄。旁的我是不知,我只知道在我手下走过一遭的活人居多,可不像白鬼伞的名声只和死人挂钩。毒理与药理本就不同,人身是肉长的,就算当真有一种毒物可以对抗恶疾,可服药之人却未必能够承受得住这种药力激荡,就算解了这秘方困局,人只怕也是活不成了……”
“那又如何?世人只需知晓是我降服了这种怪病便够了。”滕狐的声音冷冷响起,声音中有种无法撼动的执拗,“寿数天定,医者只管医病,旁的管不了。”
“医者医人,人都不在了,医好了病又有什么意义?!”
喉咙间一股火气,秦九叶说完这一句,再不想同对方多费口舌。
她觉得他是野狐谈禅,他认定她是村姑论道。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只因都喜欢剑走偏锋、另辟蹊径,不知怎么地便阴差阳错踏上了同一条道,想要说服对方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滕狐显然也看明白了这一点,眯眼靠近她、阴恻恻地开口道。
“我不管你打算如何收场,只是莫要挡我的路。我这人走路不喜欢绕弯子,若有人执意挡在我身前,我便只能踩过去了。”
若说先前只能算是斗嘴,眼下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同僚斗气是小,影响做事是大,秦九叶正思索要如何应对,便听李樵的声音蓦地在不远处响起。
“阿姊在忙什么?可要帮手?”
秦九叶转过头去,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身侧。
局面似乎有些不一样了,眼见那滕狐面色沉沉,秦九叶却瞬间清醒过来。
她不喜欢滕狐,但团结对方对抗秘方和丁渺是很重要的一步棋。何况眼下大家都聚在同一屋檐下,绝不是该结仇的时候。就算黑月四君子有些情谊,却和她这个局外人没什么关系,她不能成为搅局者。
想到此处她深吸一口气,以退为进地说道。
“大家各凭本事做事,井水不犯河水。多说无益。”
然而她欲暂且作罢,那滕狐却阴魂不散,竟将目光投向李樵。
“听闻狄墨放出了李苦泉那条疯狗,在石舫下追着你咬。不过……”滕狐声音一顿,一双小眼打量起那少年的身体来,“这才过去几日,你瞧着倒是体面。”
秦九叶的心猛地漏跳半拍。
对于一个有经验的医者来说,观面色、听声音便可基本判断一个人的身体情况,而对于一个前几天还被砍得半死的人来说,李樵的精气神未免恢复得太快。
而她也突然意识到:除了那关在暗室中的病人,这船坞中还有一个病人就站在那滕狐眼前。
不见人影这么久,非挑这么个时候现身。
秦九叶心下暗骂,面上努力没有显出分毫,步子却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挪、将李樵挡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