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为了印证他心中那份莫名的不安,下一刻,赤霞滩的尽头出现一人一马,马蹄在长滩上踏出一道飞烟,暮色中格外显眼。
邱陵猛地站起身来,周身紧绷的气息再也遮掩不住。
“怎么?你的人来寻你了吗?”周亚贤说罢,目光落在对方面前那杯几乎没有动过的新茶上,又轻声叹道,“你最近心浮气躁得厉害,竟连一盏茶都饮不完了。”
“属下还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久留。改日定亲自向督监请罪。”
邱陵的声音尚在亭内徘徊,人却已飞身上马,转眼间飞驰出百步远的距离。
周亚贤望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末了只抬手拿起桌上那杯已经冷掉的茶水,毫不犹豫地洒向亭外。
冷掉的茶水同雨水混在一起,转瞬消失在天地间。
雨又断断续续地开始下起来,雨水同夜色一同涨起,即将漫过那岌岌可危的堤坝,冲毁岸边的一切。
在闻到血腥味半刻钟后,秦九叶便在草丛中发现了血迹。
雨是约莫半个时辰前停的,血迹没有被冲刷干净,说明应该就是在不久前留下的。
什么水患塌房,都比不得人祸。
秦九叶那双踏过无数沟壑水坑的腿不由自主地打起晃来。她突然想起朱覆雪威胁她时说过的话,又想起那被扎翻在地的元岐,最后停留在铭德大道上对那狄墨的匆匆一瞥。
丁翁村从未招惹过什么厉害角色,过去这些年她做偏门生意也一直小心翼翼,今夜这场风波的缘起八成是因为晴风散的事,而为晴风散而来的,只有可能是天下第一庄的人。
同元岐不一样,那些山庄出身的杀手只怕不会听她讲些废话,但现下折回去寻邱陵的人来帮手,估摸着要天亮才能赶回来,到时候丁翁村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她就是想挽回什么也一丁点余地也没有了。
而眼下,她还不算孤身一人,也许还有以少胜多、搏上一搏的机会。
“我劝你不要打我的主意。这是你惹下的麻烦,自然由你去解决。你便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滕狐早已听到了她脑袋中敲算盘的声音,整个人抱臂而立,嘴角挂着一丝看热闹的笑,瞧着便令人恨得牙痒痒,
秦九叶当然不会跪下来求这样一个讨人嫌的家伙,只抬手指向不远处黑漆漆的村子。
“野馥子就在我那村中药堂,你若不想要了,告诉我也无妨,我拿去喂鸡不过顺手的事。”
她一个行医之人尚且无法忍受白二当家的将野馥子拿走“补身体”,何况滕狐是个毒痴,光是听她这般描述已经火冒三丈,当下抬起两只黑漆漆的毒爪威胁道。
“你若敢拿野馥子喂鸡,我现下便将你做成药人。”
这一回,秦九叶压根没有搭理他。
她没时间也没心情同对方斗嘴了,眼下那村中男女老少都指望她一人,若老天执意要让她今夜唱一场独角戏,她就算是赶鸭子上架也得硬着头皮上场。
片刻后,那气急败坏的脚步声还是跟了上来,秦九叶微微松口气,蹑手蹑脚向丁翁村的方向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