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辛儿明白,李樵做不到的事,她也一样做不到。
“你改变不了自己的底色,她先前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么个出身卑贱、心狠手辣之徒。相比之下,督护为人忠直,出身将门又无门第之见,只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便能与秦姑娘携手一生。他们二人都是做事认真之人、志趣也相投,一人悬壶济世、一人惩奸除恶,可谓天生一对,就连怀玉婶和柳管事那般挑剔的人见了也心生欢喜。你且自己想想,真到了那一日,他二人之间可还有你的位置?”
她好似在说他,又好似在说自己,说到最后声音低得几乎分辨不清。
两厢都说尽了狠话,却谁也没能压过谁,只将彼此的处境衬托得更加可悲,末了像两只斗败了的土狗,各自耷拉着脑袋蜷缩回角落里。
不知过了多久,李樵终于低声道。
“没关系,就算真到了那一日,只要她还需要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能在她身边,让他站在哪个角落都没有关系。
他可以做她的药僮、做她的小厮、做她有需要时才会偶尔想起来的那个人。只要她唤他的名字,他便有理由出现在她身边。
只要她需要他。
姜辛儿转过头来,她死死盯着李樵那张脸,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同她初见时那个孤傲难驯的少年是同一人。
“你、你这人难道都没有自尊心的吗?!”
“你不也是如此吗?”李樵突然抬起头来,眼神直勾勾地望向她,“他那般对你,你也未曾离开她。若有一日许秋迟成家立业、过上另一种生活,你不也还是会陪在他身边吗?难不成你还会离开他?”
姜辛儿垂下头去,闷声道。
“我看你是魔怔了。”
她没有否认对方的说法,但心底的声音却也不能认同。
她不是个心性复杂多变之人,忍受不了这种矛盾情绪,半晌过后拎着刀站起身来,最后看一眼枯坐竹林中的少年。
“我都能认出你来,何况是她?你若想见她,便以真面目去见她。若是不想,趁早滚蛋。不要在她面前自欺欺人地晃来晃去,烦死了。”
李樵蜷缩着身体隐入暗影之中,仿佛瞬间被身上的重重竹影压垮、低到尘土中去。
“我若去了,她反而跑开怎么办?她若还在气恼我先前的不告而别怎么办?她若是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在竹林中回荡,最终归为长久的静默。
姜辛儿早已不在原地,空荡荡的竹林中无人能给他一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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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将尽,竹海边缘,江流弯走之处,一叶小舟破浪而行。
这里曾经有过无数村镇小城,最繁荣热闹的时候,小小一条江河里也都挤满了船,同如今的九皋没什么两样。然而不过廿余载的时光过去,一切都被疯狂生长的绿色吞没了,勉强挣扎出这团绿色的渡口也未能幸免,铺陈的木板已经腐朽掉落,只留下光秃秃的石桩立在水中,再过不久或许也将彻底被淹没。
“二少爷,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