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交战已经打响,秦九叶明白,这场对话既是在探寻彼此的软肋,也是在试探对方的立场。
眼下她在川流院的地盘上,要面对的不是那一坛酒便能打通的熊婶,而是当年的山庄影使、潜藏于风雨雾之中的川流院之主,若想拔得虎须再全身而退,便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应对。
秦九叶收敛心神,顺着对方的话反问道。
“邱家后人已到此地,而我只是无名郎中,你不择手段请我入院中,总不会是为了见这只破烂木桶吧?”
她话说得不算客气,却并没有激怒对方。
“你很快便会知晓我为何要见你了。你为甲十三而来,而我将要告诉你的一切,说来也与甲十三有关。我身上的一切悲剧皆由他起,我却仍选择给他留了一条活路,已是宽大仁慈了。”公子琰边说边拾起那木桶碎片,指尖略微用力,木片瞬间化作粉末、落入炭盆之中,“清平道上我将他重伤,是你将他救起来的。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何会找上他吗?”
秦九叶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
“他出身天下第一庄,又是与李青刀一道逃出来的,对你而言是把好刀,不是吗?”
公子琰闻言却轻轻摇头。
“拜天下第一庄所赐,比他锋利且趁手的刀剑倒也不难搜寻,他虽然特别,但并没有特别到能让我特意去提人的地步。”
秦九叶听到这里,先前心中那点模模糊糊的预感越发强烈。
“莫非……那夜你之所以会去洗竹山清平道,是有人故意透露了消息给你?”
“不错。甲十三的消息、或者说方外观有秘方的消息,是丁渺间接透露给我的。从方外观到清平道,他算了一层又一层,就是为了借我之手将甲十三拉入深渊。他知道我的行事风格,也知道我这些年用了哪些手段收揽人手来对付他。某种程度上来说,甲十三之所以会染上秘方,是他在暗中推波助澜的。”
阴冷潮湿的感觉顺着背脊一节一节爬上,秦九叶不由得喃喃道出心底最深的疑惑。
“可他们二人素不相识,丁渺为何要这般对他?”
碎木在炭盆中燃烧起来,不一会便化作一团焦黑,公子琰的面容在那团火光中变得有些飘忽莫测。
“你已经见过丁渺,对吗?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说来也是奇怪,那似乎是个令人想不起究竟是怎样的人。
盲眼公子品了品她短暂的沉默,嘴角勾起些许嘲讽的弧度,似是想起一段荒谬往事。
“他本人当初如何做想我不得而知,但甲十三与丁渺并非毫无交集,这一点我倒是可以肯定。”
秦九叶的心跳得越发快起来。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那个闷热的黄昏,小船穿过寂静无风的万顷荷花,将她引向一个藏在绿荷中的身影。那人面容模糊,目光却能穿透时光向她沉沉望过来。
“他们是在天下第一庄时相识的吗?”
“准确来说,应当同甲十三逃出天下第一庄有关。而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当初整件事就是由我牵头调查的。”
公子琰的声音渐渐冷了下去,呼出的每一口气、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上了过往寒霜,就连面前烧得正旺的炭火也不能消解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