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感受到了来自?薛怀灵的某种执念,这种执念让他无法将目光从玉蝉衣身上移开,可他又不知道为何?薛怀灵的执念会让他想看?向玉蝉衣。不论怎么想,他都无从想明白玉蝉衣和薛怀灵之间
忆樺
?的联系。
也许是因为她们都曾做过?“修月”剑的剑主。
然,除此之外,薛铮远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端倪。玉蝉衣在弱水之滨拦他下弱水时,曾说?过?——恰恰是因为凶手谨慎到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她才知道他是谁。
她太了解陆闻枢了,比他还?要了解。这样的了解,只凭和陆闻枢几面之缘,能做到吗?
陆闻枢修为深厚,哪怕是能卜会卦的高人?,也算不出?他的命数,和玉蝉衣相处这阵子,他也没看?到玉蝉衣有?问卦的习惯,按理说?,她不该那么了解陆闻枢才对。
既了解,又笃定。仿佛她也曾亲身经历过?什么,才有?了这样透彻的见?悟。
看?着映在窗上的那道身影,薛铮远陷入长久的沉默与思考当中。
“在猜什么?”身后忽然鬼魅似的响起?了一声,薛铮远冷不丁冒出?冷汗。
转头一看?,刚刚还?提着花浇在药田浇水的微生?溟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
薛铮远连忙毕恭毕敬地说?道:“微生?前辈。”
微生?溟只将笑未笑地看?着他:“从刚刚开始,你的眼睛就一直长在我小师妹的身上。说?说?看?,心里在想什么?”
微生?溟坐到石桌前,为薛铮远倒了一杯茶,又敲了敲桌面,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薛铮远自?然无法将心头涌动的那种没来由的愧疚之情全盘托出?,他垂眼道:“我……只是觉得之前对玉道友有?颇多误会,再想起?来,心里十分内疚。”
这也是薛铮远的真心话。
薛铮远长叹道:“之前我怪她在论剑台上用了‘凤凰于飞’,如今却想谢过?她在论剑台上用了‘凤凰于飞’。”
“要是灵儿知道,有?人?将这双人?剑阵改成了独靠一人?就能用出?来的剑招,知道有?人?用‘凤凰于飞’挫了挫承剑门,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说?到这,薛铮远脸上倍感欣慰,淡笑起?来,“说?起?来,玉蝉衣才三十来寸灵脉时就拿下论剑大会的头筹,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比陆闻枢当年还?要厉害多了。”
却听微生?溟打了一声响指,窗户上映着的属于玉蝉衣的那道影晃了晃,像是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紧接着下了榻。
咯吱门开的声音响起?,玉蝉衣走到院子里来。她走向微生?溟,困惑问道:“叫我出?来作甚?”
微生?溟笑眼弯弯:“他夸你夸得甚是动听,喊你出?来听听。”
这院子里除了他就是薛铮远,那看?来微生?溟所说?的“他”就是薛铮远了,玉蝉衣闻言将目光看?向薛铮远。
看?到玉蝉衣站在他面前,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薛铮远却一下哑了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虽说?已经朝玉蝉衣认了错,但一想到他之前那副对玉蝉衣十分厌烦不屑的嘴脸,薛铮远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在玉蝉衣好奇的注视下,薛铮远眼神游移地躲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薛铮远短暂丧失说?话的功能,微生?溟无奈摇了摇头,轻声对玉蝉衣说?道:“他说?你将‘凤凰于飞’改得很好,说?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呢。”
“就这些?”
“就这些。”微生?溟又笑了,“小师妹要是还?想听更多的,我可以亲自?来夸上几句,保管比他夸得更好听。”
“别别别……”怕他口出?什么惊人?之语,玉蝉衣拒绝了,冷不丁想起?之前他提起?陆婵玑时哀痛到极致的那滴眼泪,再看?他此刻看?她时含笑的那双眼睛,心尖忽然很奇怪地颤了一颤。
“听到别人?夸我,你很高兴?”玉蝉衣突然问。
她发觉微生?溟眼睛笑起?来的弧度和之前似乎有?一点微妙的区别,瞳子里的笑意很平和很安定,而不是再像之前那样——明明笑着却没太多的笑意,撇去他上扬的唇角,只看?眼睛,分明更像是哭。
微生?溟仍是笑着,只是轻啧了一声:“不然呢?难不成要在别人?骂你时笑吗?”
玉蝉衣抿了抿唇,忽然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在石桌边、微生?溟身旁那个位置上坐下了,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时,玉蝉衣与微生?溟两人?忽然都警觉起?来,不约而同都看?向了不尽宗的院墙。
薛铮远也跟随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道站在墙上的黑影迅速转身离开,速度快到他并没能看?到那人?的样貌身形。
“鬼鬼祟祟的,莫非是贼?”薛铮远立马起?身,正要去追,却被微生?溟拽了回来。
微生?溟捕捉到了那人?的身形,他叹了一口气?:“只是个过?路的,不用理会,不用理会。”
玉蝉衣也啜了一口茶,淡声道:“的确不必理会。”
听他们这么说?,薛铮远暂且放下心来。他问玉蝉衣:“你和沈笙笙那边,忙完了?”
“忙完了。”玉蝉衣道。
她话音一落,薛铮远抬手为三人?施下隔音的禁制。
但薛铮远还?没开始说?话,又一人?跳过?院墙,翻进院子里来,跳下来时站立不稳,摔了一跤。
见?不尽宗里又来了人?,薛铮远只好先将这道隔音的禁制挥去。
樊小凡勉强站稳之后,揉着屁股往里走,见?到石桌旁坐着的薛铮远,樊小凡猛地刹住脚:“这位是?”
薛铮远忙站起?来,向樊小凡自?我介绍道:“鄙人?姓远名铮,一介散修,是你师兄师姐的朋友。”
“哦。”樊小凡笑着说?,“看?着有?些眼熟,还?以为是个大人?物?呢。”
樊小凡十分自?豪地介绍自?己?:“我是不尽宗的小徒弟,我师兄师姐们的小师弟。”
“李道友呢?”玉蝉衣问樊小凡,“刚刚好像看?见?他了,他不是在陪你们一起?找风水好的地方吗?怎么你们两个突然回来了一趟?”
刚刚在墙上出?现的那道人?影就是李旭。
“别提了。”樊小凡摇头说?道,“本来巫师姐让我们两个一起?回来帮她请师父——那个毛毡毡法器过?去,一开始,李道友答应得是很好,也和我一起?回来了,他还?怕我抢了他功劳似的,和我说?,他自?己?回来请小师父就好,结果跑回来一趟后,又告诉我说?,他取不了,要让我自?己?回来。哎,这些事,他早说?嘛,早说?我早回来了。”
樊小凡犹在咕咕哝哝:“这人?也真是的,都和我认识这么多天了,还?是看?我不顺眼,每天不给我添麻烦就不舒心。真是不知道师姐为什么一直夸他可靠。”
玉蝉衣心道李旭这是看?见?了薛铮远之后,怕被发现,又要开始他东躲西藏、掩盖身份的生?活了。
但一想到刚刚薛铮远介绍他自?己?的话,玉蝉衣在院落中的几人?身上一扫。
她还?真没点评李旭的资格。
现下这一方窄窄的院落当中,除了樊小凡之外,没一个是身份里没藏着点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