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陆闻枢看多少?眼, 星墟命盘上,那颗粉色的?星星依旧耀眼,红鸾星依旧红鸾星动, 没有任何?改变。
星墟命盘是一种?用来卜算命数的?法器。
命盘灭, 意味着命盘的?主人命数终, 已经死亡;而命盘亮, 则意味着命盘的?主人还活在这个世上。
灭掉复又亮起的?命盘,要么是命盘所?对应的?主人在死后进入轮回, 投胎转世;要么, 就是用不知道什么方法,遇到不知道怎样的?机缘,逆转命运, 起死回生。
不论如何?, 一个亮着的?命盘, 都意味着, 命盘所?代?表着的?命数的?主人仍活在世上。
“活着……”陆闻枢喃喃道。
才刚要笑, 想到什么, 他的?脸变得煞白。
再一看在星墟命盘上闪耀的?红鸾星动, 额角青筋逐渐暴起, 面色变得狰狞起来。他五指用力,星墟命盘的?边缘割进掌心, 见了血痕,他也不知道停,最终一下子?捏爆了星墟命盘。
混杂着血珠的?星墟命盘碎片落到地上, 而陆闻枢快步走出聆春阁。却在即将走出去时?,脚步一停,很快又折返回来。
陆闻枢蹲下身, 用尚在淌血的?手捡起地上的?碎片,而后,不管不顾手上的?伤口,先?用灵力将碎片重新拼合起来。
他悲悲切切又无比着急地将命盘重新拼起。
再度拼起的?星墟命盘仍是繁星漫天,仍然有着那一颗红鸾星动。
他是想看到命盘重新亮起,为此甚至不惜打算施行傀儡装脏的?禁术,但他想看到的?命盘,绝非眼前这块命盘——既不该有满盘的?繁星,更?不该有红鸾星动。
喉间一股腥甜,已经能闻到铁锈的?味道。
红鸾星动,要彼此喜欢,要两方心意相同。
它在两人情投意合,又或者两方察觉到自己心意前,提前先?亮起来,待两人情意相通,凤友鸾交,红鸾星入夫妻宫,他们会结为夫妻,结为道侣。
有红鸾星照耀,这会是一桩好?姻缘。
掌心的?血犹在一滴滴往下滴落,陆闻枢看着面盘,清俊的?面容像在痉挛一般,看上去无比怪异。
命盘上亮起来的?星星太多,陆闻枢再也无法分辨清他到底是哪一颗,甚至无法分辨出自己是否还在其中。
唯一能确定的?,红鸾星动的?这颗星星并不代?表他。
哪怕是千年之前,在这块星墟命盘上,从来没有过一次红鸾星动。
陆婵玑怎么可?能与别人红鸾星动?她怎么敢?她怎么能?
陆闻枢舍不得他识海里的?戾气侵进被他暂时?安置在识海里的?聆春阁,但此刻他自己的?身上却正往外渗着戾气,侵染着周围的?空间,也侵染着他手中的?这块星墟命盘。
只是陆闻枢满心满眼都在这块星墟命盘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仍旧未用灵力给自己疗伤,疼痛让他得以在烧心的?愤怒中保持一点清醒。
一千年前,在陆婵玑的?星墟命盘刚刚由亮转灭时?,他依旧习惯性地将星墟命盘放在自己身上,在每一次生出想找她的?念头时?,将星墟命盘拿出来看两眼。
只是,每一次拿出星墟命盘来,看着命盘上黯然无光的?星轨与盘面,他的?心都会浮起始料未及的?刺痛。
命盘一成?不变地黯淡着,他逐渐不再经常将星墟命盘拿出来看。
再后来,陆闻枢将星墟命盘放到了聆春阁里,几乎不会拿起来看一眼。
此刻,陆闻枢在想,他上次拿起星墟命盘,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一百年之前了……那时?陆婵玑的?傀儡躯体已经快要做好?了,星墟命盘还是灰扑扑地黯淡着,他已经不想再面对这个永远黯淡着的?星墟命盘。
陆闻枢想得额角发疼,落下冷汗。一个让他灵魂深处感到恐惧的?猜测在他心底逐渐成?型。
“玉蝉衣……”陆闻枢喃喃念着这个名字,面上抽离血色,面比霜白。
他想起自己初次看到玉蝉衣时?袭上心头的?相似感,想起“荧惑”在他靠近玉蝉衣时?不安分的?异动,想起不尽宗院子?里的?傀儡,又想起玉蝉衣那惊才绝艳、无出其二?的?剑术,想起玉蝉衣用出“凤凰于飞”的?样子?……最后,想起了玉蝉衣看向他的?眼神。
她每一次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带任何?的?温度,寒凉如冰,锋利如能破开夜色的?锋刃。
一刹那急火攻心,陆闻枢倏地睁开了眼睛,直接呕出一滩血来。
一股绞痛感从心口传至四肢百骸,几乎撑不起身体。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下一刻,已然脱离精神海,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再不敢耽搁片刻时?间,视线急急扫向屋外,甚至来不及将衣上的?血迹拂去便大步走出,问站在外面的?一位弟子:“玉蝉衣在哪儿?”
那弟子?面上一片茫然,再一看陆闻枢胸前的?那一滩血,茫然变作惊骇,弟子?道:“掌门你怎么了?!”
陆闻枢面色一凛,忽然意识到,在他的院子里负责洒扫的弟子连五宗会试都没参加,怎么可能知道玉蝉衣在哪儿?
他真是病急乱投医。
一想到五宗会试已经结束,玉蝉衣约莫已经离开了承剑门,陆闻枢仿佛听不到那位洒扫弟子?的?问话一般,也忘却了自己的衣衫犹带血,迅速离开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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