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普照,今天空气清新,是个极好的天气。
夏知把帽子摘下来,轻出了一口气。
逛园林这个事儿,说实话,算是个体力活,而且夏天还热,稍一不慎就可能中暑。
当初夏知从a市逃出来,坐的是飞机,趁着戚忘风被他父亲牵制住了,夏知用的还是祝怜生的身份,落地后,祝九思用自己的关系,在当地给他办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略去中间的繁琐和复杂,总之现在他对外,就叫沈知吟。
那笔放在丰巢里的钱,在之前他就拜托祝九思帮他取了出来,将近十万人民币,是以生活对他并不是难题。
不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夏知还是很谨慎,一直小心行事。
他这半个月一路旅居,从不在任何地方停留超过三天,从桂林到广州,再到韶关,去珠海,遥望澳门,接着从珠海坐两天的高铁到南昌,转道去景德镇看了陶器,接着去九江看庐山,半个月以来,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路上。
好在他轻装上阵,只有一个轻便的背包放着日常生活用品,而且时值热夏,他游历的地方又是南方,衣服是身上穿着一套短袖短裤运动鞋,包里放一双换洗衣服和外套,夜冷了就披个外套,实在换洗不过来,就直接几十块钱在当地买新的,是以并不算太累。
现在他人在苏州,中午太阳炎热,夏知没回酒店,路边一家面馆吃了面。
苏州的面偏甜,夏知一开始吃的时候有些皱眉,但习惯了竟也觉得还好,只不过他现在吃饭习惯细嚼慢咽,曾经五分钟就能炫完的面食,他足足吃了半个多小时。
少年戴着白色的棒球帽,大夏天的,穿着质感很舒服的绸布短袖和短裤,踩着一双透气的运动鞋。露出白嫩的胳膊和长腿。
一开始夏知出来,大抵是心中仍有胆寒,去哪都要穿长袖,但是实在耐不住热。
七月份的骄阳,穿个长袖四处跑,不知道是旅行还是受罪,最后夏知也不为难自己了,把长袖长裤扔了,短袖短裤一穿,累了窝在假山树林下面,风一吹,湿润的空气扑在脸上,凉凉的别提多舒服。
后来他的背包里就只有短袖短裤了,帽子口罩一戴,混入人流,他终于成了普罗大众的一员,瀚海洋流里的一滴,游客脚步匆匆,为自己的生活庸庸碌碌,不会特地去关注陌路之人。
江南小镇风景秀丽,白墙青瓦,潺潺的河水流过朱雀桥下,埠头前泊着乌篷船,这里的屋舍都是依水而筑,清流中荡起炊烟的粼粼倒影,不见京城肃杀的王气,处处街道幽深,吴侬软语,尽显撩人的风雅。
几个小孩在水边石阶上跑来跑去,在玩水。
有女孩穿着汉服拿着手机站在桥头拍照,额头带着薄汗,年轻漂亮的脸上都是自在的笑意。
夏知没有像周围的旅人一样背着旅行包,东西都扔在酒店,他就带了个手机,偶尔看到一只羽毛干净的鸽子落在青瓦上,就会拍下一张,有小孩拿着泡泡机,在吹泡泡,大大小小的泡泡在小镇纷纷扬扬的飞起,反射出绚丽的光。
午间太阳过热,夏知跑了一会就呆不住了,路边花个十块钱买了碗凉飕飕甜滋滋的冰粉,进了家茶楼去听弹唱。
外面天气热的胸口闷,一进茶楼被空调冷气一吹,他先是哆嗦,随后就是犯困,台上女人一身旗袍,抱着琵琶,媚眼如丝,修长指尖抚动琴弦,声音柔婉好听,却也驱不散瞌睡虫,夏知在丝竹声中昏昏欲睡,显然少年虽然在国外读了不少书,到底还是解不了太过柔婉高雅的风情。冰粉吃了几口,到底嫌弃太凉,碧螺春泡了一壶,放冷了也没得到困倦茶客的青睐。
等夏知被工作人员叫醒了,脸上都睡出了桌子上的花纹,看人家笑,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他,夏知拿起手机摄像头一看,陡然面红耳赤,匆匆刷了茶钱就跑了。
好在他这一觉没睡到晚上,刚刚好四五点钟。
夏知拿出手机搜了搜,去了桃花坞。
传说桃花庵是唐伯虎的住处,但不是阳春三月,唐寅故居没有艳丽的桃花,只有绕着精致石桥的潺潺流水,这里茂林修竹,处处可见亭台楼宇,双荷花池里荷花开得很好。
夏知其实还有没睡想,有点犯困,来苏州之前他在庐山,高铁坐了一夜,下榻酒店天都亮了,他干脆也不睡了,就出来玩了。因为苏州离a市不算很远,是以他只计划在这里留一天,权作中转,晚上就要再次出发。
到了地方,夏知拍了几张照片,忽然听见隔壁有小女孩在清脆的唱:“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妈妈我背的对不对呀。”
“嗯嗯,对啦,给你买桂花糖。”
夏知望过去,看见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牵着她妈妈的手,她妈妈问她:“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吗?”
“是江南第一大才子,唐解元!”
“哈哈……唐解元是谁啊?”
“唐解元就是唐解元呀……”
“是唐伯虎,哈哈……”
……
两个人渐行渐远。
唐伯虎风流落拓,不慕权贵,平日写诗作画,游手好闲,苏州人却很是喜爱他,百年过去,江南没了天下第一才子唐解元,却有了游人络绎不绝,亭亭楚楚的桃花庵。
夏知走得脚都麻了,他在荷花池边的石阶上歇脚,看荷叶上的水珠,小孩子顽皮,在湖边折柳,还有的在捞荷叶。
夏知瞧了一会,不声不响的站在他们后面,他们吓了一跳,以为是不让折。
结果少年瞧他们半晌,忽然咧嘴一笑,当着几个矮冬瓜的面,伸手折了一枝最长的。
“……”
小孩们看看少年手中老长的柳枝,再看看自己手上短短的一截,哇的就哭了。
也有早慧的小孩,瞧着少年漂亮的脸,怔怔看着,忽的就脸红了。
……
夏知带着这支杨柳带回了酒店,他没什么风雅的情趣,只把酒店床头插着假花的花瓶捣鼓了一下,把假花扔了,灌了水,插了杨柳,挂在了门口。
没什么多余的含义,只是夏知觉得这样做了,就会心情不错。
他哼着歌,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把中国地图在地上大大的铺开,又拿出个小铁陀螺,在地图上一拧,盘腿抄着手,看着陀螺在大公鸡身上咕噜噜的转,从鸡头转到鸡屁股,最后跑到了不在公鸡境内的缅甸。
“……”啊这。
夏知把陀螺拿回来,趴在地图上,重新转。
于是小陀螺从黑龙江滑到内蒙古,再从内蒙古转到四川,从四川滑到云南,最后穿过贵州,重庆,湖北,歪歪斜斜的开始在河南转圈,转势稍弱,他的下一站马上就有了结果。
少年趴在地图上,眼睛瞪得老大,仔仔细细的看着陀螺尖尖掠过信阳,南阳,又幽幽的滑过郑州,许昌,一个歪倒,顺时针转了一圈,尖尖落在了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