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接近黄昏,天色渐渐暗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偶尔能听到几声青蛙的叫声,外面似乎是一片田野,烂尾楼外,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他四下看看,费力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红砖片,开始一点一点的割绳子。
就在他感觉绳子被他磨了一半的时候,他听到了隐隐绰绰的脚步声,还有打电话的声音,似乎是那个渔夫。
夏知的汗毛竖起来了。
“好像是戚忘风婚前在外面养的情人……嗯……嗯……”
“……我们的货被查……就是因为他报警……戚家又带人堵着……”
“……长得还不错……但是卖掉也回不了本……枪被这小婊子弄丢了……”
“照片发过去了……人在我们手上,嗯……”
“老李?……老李进去了,不过他嘴严……”
“接头人都被炸死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从模糊到清晰,夏知甚至听到了电话里冰冷的电子音——
“再拍几张照片,发给戚忘风,告诉他人在我们手上——让他想办法把堵在港口的人都调走,不然撕票。”
“好的,陆哥。”
“那还处理掉吗?”
“拍完照片就处理掉。”
“让他调人只是转移视线,让他以为我们要走港口——只需要拖住他一段时间就够了。你带着他躲条子,麻烦。”
“好的。”
只言片语中,夏知察觉到了一种渗人的危险。
他冷汗都冒出来了,只觉对方简直残忍至极——这是要拿他照片威胁戚忘风做事!
他更用力的开始往下割绳子,他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步一步,一声一声,如同迫近的死神。
夏知冷汗都下来了,他死死咬着唇,使劲磨着绳子。
如果透骨香还在,他倒是可以试试用透骨香迷惑对方,不管怎样至少先把命保住,可是现在他吃了特效药……他妈的,这回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就在对方开了铁锁,马上要推开铁门的时候,夏知忽然听到了一声闷哼——
“唔!!”
随后是重物重重倒地的声音,下一刻,铁门被人一脚踹开!
烂尾楼外,摇晃着陈旧的铁皮灯。
夏知猛一抬眼,就看到了一个逆光的修长人影。
“啧。”
夏知蓦地睁圆了眼睛。
“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不认识我了?”
*
夏知如今形容着实太过狼狈,他穿着一件明显比他大很多的外套,手脚都被捆住,鞋袜脏兮兮的,白嫩的脸上全是灰尘,只有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烂尾楼的环境着实不太干净。
贺澜生踢开地上的石块,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多功能钥匙,弹出一把锋利的瑞士小刀,给夏知把脚上的绳子割开。
少年的手背在身后,也被绑起来了,贺澜生要给他割绳子的时候,就见少年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把捏着红砖片的手从后面拿了出来,有些仓促的解释:“我……我没事。”
贺澜生:“……”
贺澜生瞧夏知的手腕,少年皮肤生嫩,刚刚显然是竭力挣扎,如今被磨出了鲜艳的红痕。
多年未见,一朝重逢,还是在这种境地,仓皇过后,再面对贺澜生,夏知很难不尴尬。
贺澜生笑笑,也没在意,把夏知的手拿起来给他揉了揉:“疼不疼啊?”长,腿,,老,〝阿%,姨,整,理,
他倒是自在的很。
夏知把自己的手从贺澜生手里抽出来,“……”
他想说别碰我,但是张张嘴,又闭上了。
大抵是劫后余生,指尖却还有些发抖似的,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贺澜生见他不言不语,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情难自禁,俯身抱住了少年。
三年了。
他每一天都在想他。
他天生富贵,肆意忘情,游戏人间,二十年来的人生事事顺遂,算得上功德圆满。
——直到夏知来到了他的世界。
他以为他对夏知,仅仅只是耽于肉,欲的喜爱,就像他玩过的那些小明星和漂亮女孩一样。
老实说,与他过往的乖巧温柔的情人相比,夏知算不得多么的称人心意。
他性格脾气都硬的很,也对雌伏他人身下倍感耻辱,牙尖嘴利,也不听话,总要逼人用强硬残酷的手段,把那竖起的尖刺都给抻平了磨碎了,才能得到几声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婉转哀哀的哭腔。
贺澜生觉得自己其实只是喜欢那诱人心魄的香味,喜欢那萦绕身心的味道,喜欢夏知美丽而柔软的身体。
可夏知冰冷的死讯,却如尖刀,一下将他刺醒,它残忍而无情的,把他圆满的人生,挖出血淋淋的,痛不欲生的缺憾。
喜欢是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
爱却是一道历久弥新的陈伤。
三年来,这伤口日日作痛,难以释怀。
酩酊大醉浑浑噩噩一段时光后,从各种香水中找寻安慰成为了他的日常,每每找寻到一丝相似,都会禁不住怔怔回想往日时光。
于是他突然发现——
香味成了一把钥匙,一段线索,他竭尽心力,抽丝剥茧,寻寻觅觅后行至终点,便是那段与夏知的初遇。
那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
少年戴着口罩,提着行李箱与他擦肩,无言无语,淡香盈袖。
相遇,留恋,沉迷,疯狂。
那段香味,标记了他的一段秋天。
独一无二的香味,属于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夏知。
没有任何人能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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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
你我第一次见面
夏天刚好过完
你闻起来
像人间不该有的季节
——宋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