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江言只是沉默不语。
于是金丞不问了,反正失望和失落都是家常便饭,人生苦中作乐才是常态。“好啦,不和你开玩笑了,我今晚不回去。”
“为什么不回来?你今晚和谁住?”江言问得倒是很快。
金丞将流眼泪的哽咽藏在抽气的笑声中,边流泪边笑:“你又不和我舌吻,我在外面找个人试试嘛。别着急,明天一大早我就回去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要称重对吧?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卡体重,我分得清大小事。拜拜,挂了,我朋友来了。”
“你今晚必须回来……喂?喂?金丞?”江言还想再问,然而手机那边已经挂断了,再也没有人回应他。道馆还是刚刚那个道馆,训练动静不绝于耳,汗水和意志力拼搏角力,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是动态里唯一的静态。
半分钟后,江言走到冰柜的面前,拉开柜门,咕咚咕咚灌完了一瓶550毫升的冰水。
他捏着空空的矿泉水瓶,宛如一尊沉静冥想的美人雕塑,任谁走过都会觉得这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冰雪。后颈的碎发扎成柔顺一束,贴合着他的白色帽衫,在帽子里乖乖藏好。因为攥了冰水,他的指节微微发红,指尖挂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
这个姿势维持了几分钟,江言这才重新拿起了手机,点开了外卖软件。
搜索“强效漱口水”。
这一天金丞没有返校,而是在疗养院陪妈妈住下。刘曼妙打了针之后就格外安静,睡得像个小孩儿,金丞不舍得打破她的梦境,恨不得让她一直睡在梦里,睡在她最幸福的那一年。姥姥、姥爷、小舅舅,他们都还在的那一年。
坐在妈妈的床边,金丞攥着她的手一直掉眼泪。刘曼妙偶尔会说梦话,在梦里说“对不起”,他也知道那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她是基因携带者,她一直不敢面对这个问题。金丞怎么可能怪她,有的时候啊,人就得认命。
等到第二天一早,屋里收到了一束鲜花。鲜花上有署名卡,送花的人是金启明。
又是大哥,大哥这些年都在暗自照顾妈妈呢,不然疗养院的人怎么可能这么上心。金丞打理好鲜花又看看时间,他也想等妈妈睡醒之后再走,可是来不及了。他的人生里有太多来不及的事情,现在不能再耽搁任何一场比赛。
他留下了字条,在清晨6点静悄悄地走了,不希望任何人发现。然而他可能多虑了,不管他走不走,都没有人发现。
只是他没想到,没人发现他走,却有人逮着他回来。
金丞没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道馆,一进来就瞧见了正在独自训练的江言:“哇塞,你怎么在?”
江言在训练场上站住脚,现在已经入秋,道馆里都没有那么热了,他的双颊却一片热红。“你还知道回来?”
“说得好像我对不起你一样。怎么,我是你那夜宿不归的老公?”金丞走向他,又抱怨起来,“你和我闹什么情绪,我这不是按时回来了嘛。”
绿色的竞技地板将江言衬托得颀长挺拔,他像是有什么特异功能,纹丝不动却明察千里:“你身上什么香味?你把谁的香水味带回来了?”
金丞走到他旁边来,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好像是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应该是疗养院的大堂香氛,闻上去让人舒心温暖。
“你和谁一起过夜了?女人?”江言这样问。这样的香水味,男人很少使用。
“对啊,是个女人。”金丞笑了笑,“吃醋了?”
“你是不是有些太自信了?你还轮不到让我吃醋。”江言面不改色,转向了另外一面,“明天就要比赛了,要稳定道心,要保持体力,你还有心情出去过夜呢?金丞,我可真小看你了。”
“那我想跟你过夜,你不同意嘛。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误了比赛。”金丞同样不甘示弱,也凑近了他,只不过今天并没有闻到中药味,相反是一种非常陌生的香味,而且不知道从哪里散发出来。
道馆里就只有他们两个,金丞大胆地闻了闻江言的领口,不是,不是这里散发,难不成是体香?也不可能,男人哪里有体香,不臭就不错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绝对是少数。
现在他距离江言已经非常近了,几乎是面对面贴着,当金丞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又一次撞上了江言的目光。江言的眼神里有些严厉的成分,却没有开口说他什么,两个人默默地注视着对方,倒是把道馆反衬得更空旷,更安静。
好像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情愫又一次缠绕了金丞的身体,在他的四肢弥漫开来。他并不觉得羞耻,反而坦荡、单纯地凝视着江言,身体语言带有微微的压迫性,瞳仁里反射吊顶的灯光和江言的面庞,夹杂着踌躇的小动作。
“要亲我吗?”金丞冷不丁地问。
江言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向下压的眼睫毛自然卷翘,像是两把细密的小扇。
“不亲算了。”金丞又说,刚要转头的功夫,江言温热的嘴唇压在了他的嘴唇上,唇珠像是镶嵌到了金丞的人中凹陷里。
周围仍旧很安静,只有新冰柜的工作灯一直闪烁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