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术没有立刻回话,步履稳健地走着,拳头握紧了又松开,重复好几次之后才扭头迎上江禹的目光。
“可能我还没有到达你那么高的境界。”于术拐着弯骂江禹。
江禹听于术的语气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他没有认错道歉,而是当刚才没说话什么都没发生,若无其事地迈动步子。
于术瞄了眼并没有看见莲姨身上有跟爷爷类似的尸斑,但是头发皮肤湿漉漉的,像是个从水里打捞上来似的,衣服反倒是干的。
没有外伤没有内脏衰竭的迹象。
是她儿子上完夜班从镇上会来时发现她在床上没了呼吸。
于术帮不上忙,便以大哥的身份安慰了李彩莲的儿子,想先稳定他的情绪然后再问出来些回家之后发现的异常,或者房间内的细节。
但是李彩莲的儿子整个人跟丢了魂儿似的,于术说话基本没听进去几句,做事也不利索,公安喊了三次让他跟着上车都没反应,最后还是被邻家的大伯这上去的。
于术在医院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放谁身上都不好受,更何况是看着他长大的亲戚。他不能体会李彩莲儿子的慌张,但想到爸爸成了植物人在医院躺,妈妈意外去世,才二十出头的小孩儿承受能力再强,也顶不住这种如同高楼轰然倒塌的压力。
李彩莲的死状让公安跟法医查,如无意外就是溺水身亡的结果,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还是需要不科学的人才能找到答案。而且于术有很强烈的第六感,感觉江禹能看出来些苗头。
于术用手肘撞了撞江禹的小臂,示意他出去说话。
江禹心领神会,拉着于术出去门口,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回到大门口附近。
“祂从水里来的。”江禹指着门边花坛上吸水过多,蔫了吧唧的花花草草。
于术马上想到了村西,湖跟乱葬岗挨得很近,且近几年天夏季降雨多,湖的水位还上涨淹了些地。
李彩莲是怎么招惹上祂的,村子里的人都有共识,乱葬岗那一块去不得。
“而且...”江禹拖长了尾音。
于术眸子半眯,追问道:“而且什么。”
“我感觉祂们知道我的身份,在引我过去。”
于术轻轻嘶了一声,松开眯起的眸子打量江禹,看他认真的模样也不像是在胡说。
原则上而言道士跟游魂野鬼是对立关系,道士驱邪,鬼怕道士,应当如此才合理。于术虽觉得不合常规,但稍稍拐个弯也说得通,因为他们昨天去过那边后当晚就出事了。
“那就去看看。”真如江禹推断的话,于术担心会出现第三第四个受害者。
刚到湖边,于术就浑身不舒服,那种尖锐的冷意让他浑身难受,仿佛血液里面长出冰碴刺向骨骼。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但没有缓解多少在五脏六腑横冲直撞的刺冷。
于术越看越觉得那爬满藤蔓的老宅子长了脚,正一点一点朝他靠近,那生锈铁门上的圆环状装饰也仿佛活了过来,不停地转圈圈,让人看了晕乎乎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甚至看打了一层轻薄的白色正在空气中凝聚。
江禹环视周遭环境过后,眼里闪过一帧阴翳,这地方的阴气比昨天浓郁多了,已经到了即将起浓雾的程度。
江禹从侧边托着于术的腰,,又拍了拍他两边肩膀,让他好受些。
江禹知道于术现在特别难以忍受。于术八字纯阴,体内的阴气纯粹干净带着灵性,而这里的阴气又杂又脏,就如同清澈见底的湖水被倾倒入数不清的腥臭淤泥和不可分解的无机物。
“今天这里很不一样。”江禹的手掌落下时,于术能清晰感受到一股温暖,就像热水从肩膀流淌而下。
江禹手掌在于术后背上下扫了扫:“确实不一样,已经起雾了。”
江禹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抓过于术的手,把人护在在身边。
确实起雾了,雾气渐渐变浓。
于术知道情况不对,所以哪怕是跟男人手拉手,背贴背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也没有扭捏。
眼下安全要紧。
雾气浓到能见度只有十来米时,竟开始变淡。
等到雾气彻底散开,于术差点站不稳倒在倒在地上,还好江禹伸手撑住了他。
穿着八十年代学生装束的年轻少女,站在荒废的老宅门口,脚上的红色绣花鞋是那么显眼。
她笑意盈盈的模样和身后残破的房屋院子仿佛两个世界。
于术咽了下口水,恐惧让他冒了一身冷汗。荒废的古宅不可怕,穿着红色绣花鞋和上个世纪学生制服的少女也不可怕,但当这些东西出现在同一个画框里,就让人毛骨悚然了。
于术下意识握紧了江禹的手,感觉到手掌心微微跳动的脉搏,他才稍微好一点。
“就是她吗?”于术发问。
江禹摇摇头:“不是,我感觉不到相同的阴气。”
少女冲他们歪头一笑,伸手指了指他们身后时,不知从何而来的红白纸钱如花瓣旋转着飘然而下。
于术回头看见了更骇人的画面。
一袭红衣的迎亲队伍整齐有序,前面的举扇子,中间的抬着红花骄,后面的撑着伞,但所有人头上都披着红布。
而另外一边确实披麻戴孝的丧葬队伍,白灯笼,实木棺材,还有吹着却没声音的唢吶,祂们同样头上盖着白布。
于术哪见过这种场面,腿有些发软。
江禹知道自己摊上大事儿了,大白天红白撞煞。
他还没来得及提醒于术别看,别呼吸,无源风就呼啸而起。
“妈的。”江禹骂了一声,赶紧捂住于自己和术的眼睛,大声喝道:“屏气别呼吸。”
风掀起了丧葬队伍部分人头上的白布,于定安、张伯还有李彩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