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本子,那本纪然从小用到大的厚本子上,用铅笔涂满了奇形怪状的生物。
邹途看出来了,他看出这些生物全都是他们遭遇至今,所有的……几乎所有的怪物。不论是丧尸,还是视觉共享的猫头鹰,追猎的鸦群,还有那些恐怖到了极点的四脚蜘蛛,甚至还有南山大街趴在外墙上的丧尸,就连,就连松茸避难所里被人类饲养的瘦长丧尸,也在其中。
除了这些,还有很多,还有许多邹途也没见过的怪物。这些生物,这些不应该出现在世上的生物,居然无一例外存在于这本孩子气的图画本之中。
“纪然。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忽然被一种强烈的情绪触动,他看着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你会……”
为什么。
他到底想问什么。他到底能问清楚什么。
纪然还活着,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
学长一定会高兴,他一定……
可如果纪然真的跟他们迄今为止遭遇的一切有关系。
他该怎么办,学长该怎么办。
还不等邹途得到回应,他脖子一痛,一股热液扎进了动脉里。
***
精神病院的感染爆发,源于医护人员的疏忽。
一位医护人员在提供605餐食的时候不幸被抓伤,尽管肇事病人经过高强度电击而失去意识,但这依旧不能阻止感染开始大面积传播。
只要一个人开始感染,从他身边的人开始,感染就像空气传播的瘟疫一样,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开始了爆发。
距离精神病院被丧尸攻陷,也只用了短短四天时间。
精神病院全面沦陷的第二天,安娜一直都处在过度的饥饿状态。
她瘫痪在床,连动弹一下都难。第一天傍晚,排泄物已经将床单弄脏。
她在臭气熏天的病房中绝望地哭泣着,没有人来救她,她只能静静等待,等待自己在饥饿和屈辱中慢慢死去。
这种无法动弹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死去的绝望感,让纪南泽打从心里恐惧。
剩下的时间里,安娜一直在睡觉,她尝试靠着睡眠缓解饥饿。但没有用,她的眼窝和面颊依旧饿得深凹下去。
她想要动弹,她想离开这里。
当她用尽全力想要够到床头柜上的水杯,她身形不稳,一下碰翻了被子。水在枕头上,在被单上撒开,她拼命舔舐流到枕头内部的水。然后吮吸着枕巾,可水流已经渗进去了。
她无力地瘫回床上,绝望地看着天花板。
“救救我。”女孩的嘴唇一动一动,好像渴水的鱼。
她就快死了。纪南泽看得出来,她挺不过那晚。
但是,就在当晚大概八九点的时候,安娜已经晕厥过去。
他看到走廊上有两个孩子,拎着黑色的垃圾袋,一前一后进入了病房。
他想放大观察,却发现孩子们正好背对监控。
当他们进入房间的时候,安娜睁开了眼睛。
她茫然地看着两个人,眨了眨淡蓝色的眼眸。
看口型,她似乎在乞求他们的帮助。
但是,令安娜和纪南泽都万分意外的是,两个孩子,并没有帮助她。他们似乎在嘲笑安娜的处境,嘲笑安娜的消瘦和失禁,嘲笑安娜无能为力。
尽管如此,她的神态还是温和的,她想让他们帮助自己。
孩子们没有回答她。
他们拿出了锯子,订书机,还有针线,他们围着安娜,从黑色塑料袋里取出了从感染生物身上砍下来的大腿。
安娜开始挣扎,她开始哭叫,她乞求他们不要这样对待自己。
锯子在大腿跟几公分的地方按了下去。孩子们的力气不大,动脉的血液和积存的尿液瞬间就喷了出来。他们捏着鼻子,嘲笑安娜狼狈的样子。
她不能动,一动都不能动,再剧烈的疼痛在她身上,她都只能默默忍受。
黏着碎肉的锯齿从切口移开,他们七手八脚的将鹿腿塞进伤口里,如果位置不够大,就再划开一道口子。安娜的哭声渐渐微弱下去,床单都被染红了大半。
奇形怪状的拼接完成后,一个孩子觉得她吵,抓起被单上血肉模糊的一团塞进她的嘴里。然后开始熟练地穿针引线,另一个孩子则用订书机将伤口拼合起来。
用订书机的孩子不断为她注射某种药剂。
在这过程中,安娜一直,一直都保持着清醒。
她一直都在流泪。
她向着监控,向着某一个方向,脑袋好像失去了支撑。
蓝盈盈的眸子无措而失神,嘴唇轻轻碰撞。
凄凄的,木木的。
“救……我。”
当镜头里的孩子仿佛觉察到什么,转头看向监控的时候。
纪南泽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椅子被翻倒在地上,发出一阵巨响,他受伤的腿就砸在地上,疼得半天都爬不起来。
他浑身都是汗,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画面定格在孩子转过头的瞬间。
他看到,那个手拿订书机的孩子,正是杨不让。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叹息。
作者有话说:
四叶草笔记具体在12回回忆里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