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机械厂子弟小学三年级一班正在上美术课。
讲台上挂着一幅水彩画,学生们在自己的图画本临摹。
每个人的书桌上摊着水彩盒、图画本、水彩笔,有的在水彩盒的色饼上滴了水正用水彩笔蘸色彩,有的一边看着讲台上的图画一边用水彩笔画着,有的人则不安份地探起身子,看着同桌或前后排的工作。
美术课老师在一块小画板上自顾自地画自己的东西,大概是素描之类,对于看起来乱糟糟的教室不做理会,只是偶尔有人弄出了大的声响才头也不转地说一声:安静!
美术老师姓常,是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老师,穿一身灰布上衣,上口袋里插着两只铅笔,衣服点点滴滴的有些颜色污迹,梳向一边的蓬松波浪的头发,配上深色方框眼镜,还有眼镜下散漫迟滞的眼睛,显出与那个年代大多数人不同的气质。
林学军坐在第二排课桌,在画本上涂抹着,时不时向沙沙作响地用铅笔做画的常老师瞄一眼。
忽然,算术毛老师来到教室门口,朝美术老师喊了一声又招了招手。
林学军在座位上看着常老师向门外走去,他后来才知道老师的那种气质叫艺术气质,在红旗飘飘的文化大革命年代,没有这种叫法。
门口招手的毛老师,已是五十开外,前额略秃,头顶的头发还很厚实,整齐地向后梳着,毛老师嗓门很大,也许是老师这个职业造就的吧,他们总担心后排的学生听不到,而前排的学生在这么大的声音下想浅浅做个梦都很难。
他一只手拿着一叠白纸,一只手拉住常老师的胳膊,向他窃窃私语,美术老师一霎时拧了下头又耿直了脖子,脸向着毛老师凝固住了。
林学军好奇的盯着两个老师,这样的距离听不到老师的声音让他很不习惯,美术老师的姿态又让他有点惊异,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吗?
毛老师径直走进了教室,美术老师的凝视突然失去目标变得像发呆,在他反应过来后急忙转身跟进来。
“同学们,大家都停一停,先不要画了!”
“今天你们班主任赵老师有事请假,我暂时代理她的工作,管管你们班的事情。刚才工厂保卫科的同志来到学校,通报了一个情况,有人在厂里写反动标语。”
“现在厂革委会要追查写反动标语的坏人,所有人都要查,包括咱们学校。我给大家发纸片,大家写上几个字再写上自己名字然后交上来。那几个字等下我写到黑板上,大家照着写。”
“来,一个小组长领一张纸,用刀子裁开发给大家”
梁红芹坐在林学军后面,她走到讲台下从老师手里拿过一张纸,走过林学军身边时对他说:“把你小刀给我。”
女同学多数用铅笔刀削铅笔,男同学几乎都有一把小刀,不管是不是削铅笔用的。
林学军把小刀递给梁红芹,又转过身去对着坐到座位的梁红芹说:“我来帮你裁吧。”
梁红芹没有理睬,她麻利地将纸对折,然后用小刀划过,接着再对折再划过,很快裁出了八张纸。他们这一列座位有七个人,她将纸发到每个人桌上。
老师在黑板写下了“春天青草文化长江大桥 ”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