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瞿昙仙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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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黄菱玲躺在床上看着画报中的古装女子出神。黄菱玲一家住在筒子楼二楼的一间房内,黄峥嵘因为年龄稍大可以和同楼其他家的男性少年住一间公房,不和父母、妹妹住一起。

毛小伟的描绘令黄菱玲很着迷,她缠着爸爸在厂区的花丛里剪了一枝玫瑰花拿回家插到瓶子里,放到桌子上,并且灌满水好让花儿开得久一些。他们家里没有地方可养花,生活区没有玫瑰花,只有厂区才有。她嗅着玫瑰花香,想象仙姑的气息。至于叮铃的声音,黄峥嵘说敲一下自行车铃盖就有那种悠长叮铃的声音,为此特意给她搞了一个铃盖,当然怎么来的他就没有说了。

灯拉灭了,黄菱玲合上了画报,她伸手拿来铃盖放在耳边,用手指弹了一下,叮-----铃的清脆绵长的响声环绕在耳边,黄菱玲满足地睡去。

玫瑰花香沁人心脾,深红色的玫瑰花瓣略微外翘着一层层交替重叠在一起,在铃-----铃的回响中,黄菱玲的眼睛、鼻子、还有耳朵似乎离开了身体,沉浸在香气宜人、红艳层叠的玫瑰花中。

哦,好像身体没有跟来,还躺在床上,她不能用手抚摸柔软光滑略有些油腻的花瓣。眼睛离花瓣越来越近了,花瓣显得那么大,眼睛深入到花瓣内层深处,她很担心鼻子耳朵会碰到花瓣,嗯,还有头发也碍事呢。然而并没有什么碰上花瓣,大概鼻子耳朵也没有跟来吧,但是花香还是很好闻。

虽然身体没有跟来,但是眼睛还在向前走着,穿过一层一层的花瓣,弧形、高耸、红艳的花瓣包裹在周围,身边只有玫瑰花瓣的世界。哦,身体没有跟来呀,是眼中只有花瓣的世界。可是眼睛穿过层层花瓣好像也没有碰到什么东西,这花瓣真奇特啊。

哦,是不是眼睛也没有跟来呀,只是我的魂魄在游走。黄菱玲突然打个冷战,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没有看见自己的脚、腿、胳膊乃至任何身体的一部分,她想摸摸自己的脸,可是她既找不到手在哪里也感觉不到脸在哪里。

那一定是我的魂在游走。黄菱玲恍然明白过来。她听说过人的魂魄会离开身体的事,只是偶尔有人很神秘地说一嘴这个事情,悄声而又简短,她不能详细了解只是一笑置之。老师们常教育他们要反对迷信,这些就是迷信的事情,她是个听话的好学生呢,当然不相信那些事。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魂魄了,不然怎么会看不到、感受不到身体。她虽然听老师的话但却是个聪明的人,意识到现在自己就是个魂儿了。

魂魄穿过一层层的花瓣,暗红色的花瓣像一道道弯曲的高墙遮蔽了天空,她似乎在一片浓重的艳丽中沉降下去,就像在厂里1号楼楼顶掉下去一样。厂区的1号楼是旌旗厂的主办公楼,有七层高,屋顶像广场一样铺着缸砖,黄菱玲父亲曾带他们上去玩过,站在上面可以看见远处的南山、市区的高楼,甚至南山上曲折的黄色路径也可分辨,低头看地面似乎高得可怕,她忍不住想象掉下去的情景,那要多快啊。

似乎有一阵风,让她飘起来,不再下坠,然而还包围在花瓣的高墙中。

忽然,那些高墙向后倒去,而她也似乎高大起来,她看见层叠紧致的玫瑰花绽放开来。周围各种颜色的光线在闪烁,弥漫她的视界,明亮又不刺眼。恍惚中玫瑰花已消失不见,而她的手脚似乎能感觉到了,一身靓丽绚烂的古装穿在身上,她低头观看,长长的衣服盖住了脚面,细密自然的褶皱和流苏,鲜艳的色彩和花纹,如此美丽夺目,让她开心笑起来。

变幻闪烁的光线似乎安静下来,黄菱玲抬眼望去,面前花园一样的景色,墨青色干净平整的路面,两边是绿色草坪点缀着小花;稍远有弯曲的水岸蜿蜒,精致的拱桥跨过水岸,对面是大片盛开的鲜花;远处重檐碧瓦的古建筑掩映在几棵大树旁。

这处建筑不算高大,红漆铜钉的大门半开着,门楣上有三个大字:“莲池庐”。进门一块空地斜铺着灰黑色的方砖,前走二十来米有一座太湖石的假山挡在面前,假山后是一个水池,曲折墨绿的池壁很是好看,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水池中散落着很多开放的莲花,红色、白色、蓝色很多种,在清澈的池水和隐约的水草衬映下醒目亮眼。

大门两侧是内边开敞的回廊,迂回过水池以外两边直到院子二门。

黄菱玲欣赏着水池中的莲花,沿着池壁漫步走到二门前,檐下有块牌匾写着“瞿昙仙子”四个字,黄菱玲不认得前两个字,但是仙子她还是知道的,大概是某位神仙的名字吧,她这样想。这里前后敞开,屋檐下前后两个宽阔的中门没有门扇,两侧是一排格窗,冰花玻璃青亮洁净。

穿过二门进入二进院,只见院中摆着石桌石凳,还有一处花园种着叫不上名的奇花异草,两边长长的厢房,屋檐挑出罩住宽阔的走廊。后面正房高出几步台阶,房前有一个砖砌的平台。

花园有两棵像是紫薇的树,垂下铃铛一样的圆果,有风吹过时随风摇曳叮铃作响。黄菱玲在树下端详了好久,直到一股特别不同的香气飘来沁入心脾。她左右环顾,看见一丛白色的花儿盛开繁茂,特别醒目。她走近欣赏,香气更浓,原来就是这丛花发出香气。只见花瓣尖锐张得很开,花瓣向心有好几重;中心鲜黄的花蕊密密簇拥一起,细长的花蕊妖娆地扭曲婉转,在重重白色花瓣衬托下更显妩媚。

黄菱玲沉浸在这美妙的氛围中,似乎魂魄又要飞出身体了,虽然现在她应该没有身体,但是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是新魂魄飞出旧魂魄的躯体吗,是有些奇怪的,她的意识在这样想。

她站起身来,看着美丽的花园,还有周围的房舍,觉得应该进房间拜访院子的主人,这是应有的礼貌。

她向正房走去。忽然,有个什么东西撞了她一下,她踉跄着倒下去,路边的鸢尾蓝白相间,还有小草青绿碧翠。

黄菱玲猛地醒过来,眼前一片漆黑,身体抽搐了一下。

薄薄的窗帘隐约透过来一点光线,她知道刚才是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