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罗忠诚走丢事件后，所有防空洞大门都检查上锁了。林学军一遍遍地来到洞口希望发现奇迹，每次都失望而归。

这天下午他又在广场徘徊，百无聊赖，猛一抬眼看见薛农走过来。

薛农跟他打了招呼：“有事儿没，跟我挖草药去！”

“挖啥草药啊？”林学军乐呵呵地问，可算能打发无聊的时间了。

“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薛农带着林学军穿过旌旗广场走向西面，过了单身楼和后面的家属楼，来到一片空地，这是厂里的苗圃，种了一些树苗和冬青之类的灌木，有一个塑料大棚，里面是各种花儿。空地后面就是厂子的围墙。

在空地的南头是一片荒草，狗尾巴草、车前草、蒲公英、艾蒿、以及叫不上名字的草，荒草地靠水泥路的边上堆了两垛红砖，大概是工程队干什么工程剩下的，显然砖已经蒙了灰尘，不那么新了。

薛农带着林学军向里面走去，那里没有高高的蒿草，都是贴着地面长的青草。他拔起一棵叶子繁盛的草，草根上有一颗花生豆大小的根茎，这根茎如枣胡般形状，长满了根须。

薛农掐下这个小根茎：“看，就是挖这个东西，这个拿到中药店能卖钱。”

“这是什么药啊？”林学军问。

“管什么药啊，挖吧，卖了钱咱买汽水喝。”

“好啊！”林学军高兴起来，学着薛农的样子找草药，拔起来再把小根茎掐掉，放进薛农带来的布袋子里。

“班长，你现在还恨王飞吗？他冒充你的名字。”

薛农侧过脸脸来看了一下林学军：“一开始挺恨的，后来就没什么感觉了。都说清楚了，我又没受什么损失，最后丢人的是他不是我。你看罗忠诚成什么样了，我还怕他跟罗忠诚一样。”

“王飞就是傻，没脑子个货，他觉得你那么好能有啥事，冒充你是沾你的光，也不是害你，这样他自己会没事。其实他又不是写标语的，就是照实写自己名字又能咋样，一点事儿也没有，这货就是傻，竟然写你的名字。他真不是想害你，就是又傻又胆小，干些没名堂的事，跟罗忠诚不一样，罗忠诚可阴着呢，他心思多。”

“你别记恨他，他一直想跟你说这个，不好意思说。”

薛农又转脸看了看林学军，带着一脸笑意：“我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不记恨他，以后班里活动他积极点就行。”

“你放心吧，以后只要你一个眼色，他跑得比谁都快。”

林学军觉得今天能和薛农把王飞的事说开去很是高兴，尤其薛农的大度让他有毕竟人家是班长的敬仰感。

两人一边拔草找药材，一边东拉西扯地闲聊着。

薛农懂得很多，讲到猫这东西，拉了屎一定要埋上，不能让别的动物闻到，不然就暴露自己了。林学军感觉很有趣又很疑惑，他经常看见野猫，但是从不知道它们拉了屎还要埋起来，那多费事啊。

“你知道去年叛逃到日本的苏联飞机吗？”

“知道啊，米格25嘛，苏联最好的战斗机，飞行员叛变了。”旌旗机械厂作为军工厂，这方面的小道消息很灵通，林学军也听说了。

“知道那飞机翅膀是什么做的吗？”

“不知道。”

“不锈钢的。一般飞机翅膀都是铝的，米格25的翅膀是不锈钢的，结实得很，飞机最怕把翅膀打断了。他那翅膀就不怕，挨两炮都没事。”

林学军惊奇地听着，他对薛农懂得如此之多，甚至连外国的军事秘密都了解钦佩不已。

“米格25能飞三万米高，咱的飞机只能飞两万米，够不着。”

“那咋办呢？咱想打还打不着它啊。”

“咋办？等他下来呗，他是战斗机又不是轰炸机，他飞那么高也打不着咱。”

“那咱还是吃亏！”林学军努力想象着战斗机激烈缠斗的场景，前一段时间他还看了反映抗美援朝空战的电影。

“你想当飞行员不？”

“想啊，听赵老师说当飞行员可不容易了，一边飞一边要计算，算术要好。”

“当飞行员首先身体要好，怎么翻跟头都不吐，还要强壮，还要眼睛好。招飞行员要做好多体检，十个人里最多能有一个合格。”

“那么难呐，你看我行吗？”

“我打算将来当飞行员，真的，要把眼睛保护好，要是戴眼镜就不行了。”

“班长你学习那么好，懂得那么多，肯定看书多，还不戴眼镜，我真佩服。”

“我把《水浒传》已经看完了。”

“那是古代的书啊，你也能看懂？”

“古代的白话小说，不难懂，字大部分认识，特别的词书里书里有注解。不查字典也能差不多看明白。”

林学军意识到他和薛农的差距已经不是学校功课的几分差别了。这时他想起黄菱玲，黄菱玲也很聪明，不知道她是不是也看了这么多书，懂得这么多，反正比自己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