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陆观看见霍轻脸色不怎么好,从台阶上下来迎她,一边眼神埋怨他哥陆尊,陆尊不明所以,只好逃进了屋里。
霍轻嘴角露出个极淡的微笑来,看着满脸担忧的陆观:“没什么。进去吧。别让叔叔阿姨等久了。”
陆观被她握住了手,牵进屋里。
听到她说没事,陆观却高兴不起来,从她细微的表情里,他明白她在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她有心事的时候,总是会先用笑容来蛊惑对方,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没事”。
刚才她眼底的那一丝不安,是为谁呢?
走进客厅,陆家爸妈已经站起来迎接霍轻:“霍轻,陆观,你们来了。”
这么多年没见,当他们看着陆观牵着霍轻的手走进来时,情感丰富的赵竺兰眼圈微微泛红,除了想起以前看着霍轻长大的回忆,还有霍轻生病的事。赵竺兰心里始终有份愧疚。
这份愧疚,是对霍轻的愧疚,当年是她求着霍轻对陆观隐瞒生病的事。
那时候,霍家父母也无法保证霍轻能不能活下来。整个家庭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所以赵竺兰自私地希望,让霍轻以分手的方式离开陆观,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他了。
比起死亡带来的无法逆转的伤痛,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赵竺兰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他对霍轻的爱几乎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生命一样。万一霍轻死了,陆观这辈子也毁了。
“叔叔,阿姨。”
听到霍轻叫了自己,赵竺兰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终究是无法忍住,在掉下眼泪来的那一刻,迅速转过头去,斜靠在了丈夫的肩膀上。
陆观对自己母亲过去反常的表现心存疑惑,但还是笑着向霍轻解释道:“我妈见到你有点激动。”
霍轻心知肚明赵竺兰情绪失控的原因。
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陆观不知道,陆尊也知道自己母亲是怎么一回事。
为了缓解怪异的气氛,陆尊没想到这时候霍轻走上前去,抱住了赵竺兰。
她像个撒娇的女儿,给了赵竺兰一个大大方方的拥抱,在赵竺兰耳边悄悄说:“阿姨,没事的。我回来了。”
霍轻小时候就喜欢赵竺兰,赵竺兰出身南方历史悠久的书香世家,与生俱来带着温婉明慧的恬静气息,工作是跟艺术挂钩的,长期浸染在高雅的艺术氛围里,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像是古画里的人物。
这跟搞理科学术的周龄女士是不同的,周龄女士豪爽率直,工作中谨慎严厉,生活中大大咧咧,所以霍轻以前觉得自己很幸福,有两个优秀厉害的妈妈。
现在,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谁都没有错,无关自私或爱,错的只是当年那一场险些夺走她生命的疾病。
她早看开了,只是她不知道陆家有没有看开,所以她回国的这几年,也没有想过要来联系他们,不相往来各自安好,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今天,她回到陆家,发现一切都没有变,陆尊还是那个把她当妹妹维护她的大哥哥,陆父始终是那个温厚可靠的大家长包容着所有人,她的另一个妈妈赵竺兰对她充满了愧疚,都要藏匿不住。
赵竺兰听到霍轻善解人意的安慰,被愧疚拉扯的情绪好像要碎掉了似的,眼泪流下来。
不顾旁人在场,声泪俱下:“轻轻,阿姨对不起你……”
陆观看着很不对劲,皱了一下眉头,要上前来,被霍轻推远了。
她红着眼睛瞪向陆观,故作生气警告的样子惹人疼惜:“我要和阿姨说很多话,你别跟上来。”
陆尊见势,拉住陆观:“女士谈话,我们男人避开。”
“爸,给陆观展示下我给你带的高尔夫球杆,哪回我们父子仨打一场?”陆尊挤眼睛暗示陆父。
陆父紧张之下,随口一说:“陆观,你明天空吗?我们去打高尔夫,好久没打了,我手都生了。”
陆观眼皮子抬了下:“我明天要去香港。”
“爸,陆观明天电影进组,我不是告诉你和妈了吗?”
“我老年痴呆了?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可能是的,改天去做个检查吧。”
“我才刚体检。”
陆观冷眼看着演技拙劣的父亲和大哥在自己面前演戏,注意力却在楼上霍轻和他母亲进去的房间。
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以前在家里其他人从不在他面前提起“霍轻”,连名字也不会提,主动避开。陆观知道父母和大哥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这让他反而觉得怪异,因此上大学时就搬出去自己住了。
今天霍轻回来后,这种不安的念头急剧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