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像握着一块热碳,面色惶恐与兴奋交杂,拿着银子原地转了两圈,咬咬牙,把银子放入了怀里,家徒四壁,竟是连放银子的地方都没有,不如放身上来的安心。
容熙明挺喜欢彩云这股狠劲儿,无论什么事儿,都适应的很快,这样的人,无论去了哪里,往往都能活到最后。
彩云一边给容熙明扑褥子,一边想着晚上做个什么肉菜给明姐儿补补身体,现下鸡鸭鱼肉齐全,便是做上一桌席面,那也是尽够了,容熙明见她只顾着打理自己的床铺,便起身拿了床褥子放到了彩云睡的矮榻上,彩云连连摆手,生怕弄脏了新褥子,又要给抱回去,被容熙明给拦了。
“有何使不得?若不是有彩云照顾,容熙明怕早早成了孤魂野鬼,我用得,你自然受得,且等着吧,日后便是绫罗绸缎,彩云你也穿得!”
容熙明本就是天之骄子,说这话时眉目潋滟,神采飞扬,彩云目中望着她,异彩连连,见推拒不过,还是收下了,然转过身时,已是眼角微红。
又忽闻外头传来几声叫喊,容熙明利落起身,一身气度纵然是粗布葛衣难以遮掩,如明珠暗投,满室生辉。来人正是之前帮着抬陶瓮的两个佃户,并着另外两个生面孔,四人抬着一只硕大的水缸,比平常的缸大了一倍,肚腹便便,倒有几分质朴可爱。
为首的那个佃户见到容熙明,立刻上前作揖,殷勤的指着大缸道:“小大师,这是咱们老爷寻来给鲤鱼爷爷的,老爷让俺们洗干净送过来,里头还搁了砂石水草哩。”
佃户又手脚勤快的给挑满了水,水色映衬着天色,一缸里头白云飘飘,蓝天昳丽,倒是很有些韵味,容熙明温声道谢:“劳驾诸位辛苦,钱老爷心细如发,纯然诚挚,容某这便厚着脸皮收下了。”
佃户何时被人这么温煦对待过,当下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了,乱世人命如草芥,他们这些穷人,那是连牛马都不如,此刻更是恨不得跪地磕头了,容熙明见他们如此,神色有一瞬间的深沉,然不过如水中涟漪,转瞬即逝,无人察觉。
呵,这就是乱世乎?。
四个佃户动静如此大,此刻小院外头已经围了一圈人,农人生活乏味,村里一点小事儿都能说个三四天,此刻更不必提,一双双眼全看着那口大缸呢。
容熙明本就有扬名之意,也不让彩云撵人,反而走到陶瓮边上,拍了拍陶瓮,语速轻缓:“赤金,这便换上一换吧,水缸更大,你也自在些。”
农人有些好笑,到底是个小娃娃,还和水里的鱼说话呢,只有那见过容熙明神通的佃户和彩云紧张的交握双手,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陶瓮和水缸,生怕看错漏了。
水缸和陶瓮相距一丈左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所有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一尾赤红的大鲤鱼竟然从陶瓮中高高跃起,额头的金鳞光芒流转,刺的人眼睛生疼,而后就见大鲤鱼奋力一跃,竟然真的跳进了水缸!
当即就有上了年纪的老人颤颤巍巍念起了佛号,这是鲤鱼跃龙门啊!难得的祥瑞啊!
这下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望着容熙明,刚刚可是所有人都见到了的,容熙明喊了这大鲤鱼,鲤鱼才跳的水缸。而且钱庄头的儿子一事多多少少传出点风声,原本还有人不信,这才是彻底信了,这容熙明,是真的有本事。
唯有村长拄着拐杖,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容熙明,摇摇头喃喃自语转身走了。
那四个佃户神色激动的回去复命了,赤金换了个水缸果然宽敞许多,容熙明见钱庄头送来的还有朱砂黄表纸,索性画了一道净水符。
她天生道骨,但凡是道法符箓看一眼便明白的通透,此刻画符也不似一般人焚香沐浴,素斋三日,只是简单净了下手,便画出了一道令其饱满,纹路丝滑的净水符。
容熙明将净水符贴在水缸背面,又嘱咐彩云:“这乃是净水符,有这符箓在,不必日日换水,一月换一次水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