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彩云还未回来,容熙明合计了下,遂决定去找钱永春,初来乱世,她连这天下格局都不清楚,如今以身入局,便要找钱永春细细问个明白。
她观钱永春命数坎坷波折,绝不是一个待在这旮旯犄角的庄头可以拥有的波诡云谲,这庄头身份只不过是明面上的掩饰,实际上这人应当一直在做些搜集情报之类的事,商行千里,有比商人消息再灵通之人吗?
书房里,钱永春气的差点摔了手中的茶盏,实在是儿子太过顽劣,半月以来已经气走了一位先生,乡下读书人本就少,这位先生也是钱永春费了很大力气请来的,儿子却毫不珍惜,叫他如何不气!
钱永春握着藤条,钱金宝被扒了衣服裸着白白嫩嫩的屁股绑在长凳之上,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嘻嘻哈哈的趴着也不消停。钱永春怒火攻心,“啪”就是一鞭子抽在钱金宝屁股上,钱金宝被打懵了,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屁股火辣辣的疼,眼泪珠子立刻不停的掉。
“娘!娘救我!呜呜呜,娘快救救我!爹要打死我!”
刘金桂拿帕子遮着面,不忍心再看,金宝是她的宝贝根子,但是只一点,她绝不敢插手丈夫教训孩儿,既是不敢,也是不能。总不能真的任由金宝胡乱长大了将家里几分薄产全嚯嚯了吧,那可是万万不能的。
刘金桂不忍再看,身体半软,依靠着小丫头出门去了。钱永春一鞭接着一鞭,手下是用了真力气,小孩子屁股肉嫩,不一会儿就见了红,钱金宝呜呜咽咽的胡乱哭,声音也慢慢弱下去了。
还是被钱永春新提拔上的长随不落忍,劝了句:“小少爷也知错了,老爷且再与他讲明厉害,他还是个娃娃哩,哪里知道什么轻重。”
他一边劝一边就去解束缚着钱金宝手脚的麻绳,这人正是当日去给容熙明送纸钱的那两位佃户之一,颇有眼力劲儿,钱永春用着顺手,便留在身边了。
钱永春给儿子擦了擦眼泪,钱金宝微微瑟缩一下,他自记事以来,钱永春这个父亲从未对他下过如此狠手,现如今,他是真的害怕。
“你可知咱们这些人读书有多难?一个佃户一年的租子收上来都不到一两银,但是为了给你请这位先生,花了二两银,还不算给你准备的笔墨纸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钱永春痛心疾首,眉头紧皱,“你怎么就不懂呢?”
“你以为为父很有本事?大错特错!为父不过小小一庄头,主家让我活,我便活,主家要我死,我只能去死!金宝,为父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安顺遂啊!读书人,秀才公,那是顶顶厉害的人啊!”
“我知你脑子灵光,你且好好想想罢。你去唤小秋来给金宝上药。”
钱永春吩咐了长随一句,长随立刻去了,钱金宝红肿着一双眼,父亲的背影已经有些模糊看不清,眼睫毛轻颤,眼泪珠子滚落进枕头里留下一块湿痕,小少年埋着脸,许久,发出一声呜咽。
容熙明虽然不认得来钱家的路,但是村民热心啊,不光指路,还恨不得亲自送容熙明过来,容熙明给拒了,只言自己过来便好,切勿耽误他们,误了农事便是自己之过了。
一番话说的客气,也说的村人舒心,等容熙明的背影消失不见,那几个给容熙明指路的热心小媳妇儿还念叨呢:“容家丫头果然不一样了,这新衣裳一上身,那气度,便是县城里的小姐也就是那般了。”
旁人听了便啐一口:“呸,还容家丫头,人家那可是有真本事的大师,且客气些罢,谁知哪一日没有求到她头上呢,便是丧葬嫁娶,有这位在也便宜许多呢。”
大家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心里暗自把容熙明的地位又往上提了提,现在村里除了村长和那些老太公,怕是就容熙明说话顶有分量了。
容熙明老远就看见钱家盖的青砖大瓦房,两进的院子,亮亮堂堂,背靠秀峰,面朝圆岭,也不怪他大方给了十两银,看来这些年攒下的身价不少。
容熙明寻龙点穴的功夫也不差,于风水上造诣颇深,有道是何知人家富了富?圆峰磊落皆朝护。钱宅正是应了这个风水格局,小山呈拱顶之势护着住宅,只是这风水局颇为粗陋,应该是无意形成,而不是有意为之。
门前洒扫的佃户一眼就看见了容熙明,立刻恭敬迎上来,殷勤的请容熙明进宅子,钱永春对容熙明的看中他是知道的,所以才敢这么直接请人进去,李大牛一边引路一边殷勤的和容熙明套近乎:“奴就说怎么外头有喜鹊在叫,原是您要登门。您快坐,奴去请老爷过来。”
李大牛先给容熙明倒了一盏茶水,然后才跑去书房喊钱永春。钱永春这个庄头身边伺候的人不多,大多事是雇佣了佃户做的,也就刘金桂身边跟了个小丫头,灶下又有两三个婆子,如今身边又提拔了两个长随,过得可以说的上一句简朴了。
李大牛冒冒失失的推开书房门,惹来钱永春不悦的一瞥,心道果然粗手粗脚,还要调教调教才能得用啊!
“老爷,小大师来了,在厅里喝茶呢,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钱永春一听,立刻站起身理了理衣袖,疾步往外走,他心里还有些犯嘀咕,怎么这位突然过来了?难不成是有所求不成?钱永春想着容家那简陋的小院,心里略略有了底,但同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又涌现心中,被他勉强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