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漱青严肃面色,官威深重,压的下首两位师爷几乎不敢抬头,他定定望着容熙明,半晌才开口:“可有把握?”
“十足把握,这李月茹并不是凶手,只这案子有些奇诡,所以烦请县令大人当众开庭审理。”容熙明拱手抱拳,端的是一派气度斐然,因着她现在才十三岁,之前营养不良,吃糠咽菜,身量小小,都还未开始发育,故而雌雄莫辨,像个小少年。
谭漱青拍板定下:“可!事不宜迟,现下便开审此案,只是小大师,待会儿可就看你的了,某不才,虽一介县令,却也是这河县父母官,万望小大师使出些本事,莫要让某失望啊!”
容熙明:“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县衙威严,谭漱青一身着淡青官袍,头戴乌纱帽,腰间束着一条金质玉带,脚上踏着皂靴,四平八稳从后堂迈步而来,三位师爷紧随其后,皆是面色严肃,形容纳罕,看的外头人声鼎沸的百姓们也压低了嗓子,不敢放肆。
庞师爷率先开口,声若洪钟。
“今日县令大人重审李月茹纵火杀夫案,尔等莫要喧哗,速速将王氏和李月茹及其父母妻儿带上堂来。”
片刻就有衙内押着人进来了,最先来的是李月茹,毕竟关在大牢里,离得近。只见这位曾经的铁娘子形容枯槁,面黄肌瘦,穿着的囚衣上脏污不堪,百姓越发安静,生怕触怒了县令老爷就被一块儿抓进牢里去了。
唯独几个穿着长衫的读书人还在那高谈阔论,言语间对李月茹多有鄙夷,很是觉得这样的毒妇就应杀了去,何必再审!
李月茹的一双爹娘包括幼女也被带了上来,见着不过两月却好似苍老了十岁的爹娘,李月茹更是两眼血红,泪水滚滚而下,哽咽凄切的喊了声:“爹娘,女儿不孝啊!”
李氏夫妻想要握一握女儿的手,又不敢,那小儿更是哭的凄切,令看着的百姓都不自觉流露几分可怜。
“我观这李家娘子不是那样的毒妇,平日做生意厚道老实,只怕是其中还有缘由吧。”
“对,这骨肉分离,当真看的可怜,我这眼儿也酸的很呢。”
有书生听了便斥骂道:“不过一毒妇耳,尔等如何这般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谭漱青瞥了眼那几个高谈阔论的书生,神色淡淡,直接开庭审案:“李月茹,对王氏状告你纵火杀夫一案,你可有何要说?”
李月茹还没开口,跪在边上的王氏反倒是先哭嚎起来:“杀千刀的毒妇啊!你杀了我的光宗啊!我可怜的光宗啊!留下我一个老婆子,我以后可怎么活啊!黑心烂肠的恶婆娘,我可怜的光宗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一番唱念做打看的谭漱青直皱眉,厉声呵斥道:“王氏,肃静,再如此扰乱公堂,本官便赏你十杖杀威棍尝尝。李月茹,本官与你问话,还不速速答来。”
王氏被谭漱青吓到了,十棍下来,她怕是要躺上大半年,遂不敢再作妖,老老实实跪在一边,只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着便贼眉鼠眼的。
李月茹先是叩首一拜,然后才道:“那王光宗并非奴家所害,奴家知他养了外室,但不曾放在心上,早想好了和离,结果谁知院中突然起火,偏偏那火势那般大,等扑灭时小院子已经烧了个干净,王光宗也烧成了一具黑炭,大人明鉴,奴家有营生又有父母幼女,哪里会为了这么个赘婿要死要活!”
她话语里满是对王光宗的不屑,不过也是,李家家业不少,若是李月茹是个泥捏的性子,乱世里怕是早就被人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王氏看她贬低自己儿子,忍不住骂出声:“小贱人,我儿子那般才干,你就是嫉妒那外室,自己是个不生蛋的鸡,还占着茅坑不拉屎,你就是个烂心烂肺的贱人!”
“王氏!”谭漱青实在烦这妇人胡搅蛮缠,下头立刻有衙内拿着杀威棒往王氏后头一站,王氏欺软怕硬惯了,立刻跟软脚鸡一样,再不敢出半点儿声。
谭漱青:“李月茹,你是不认这桩案?”
李月茹:“奴家没做过,自是不敢认。”
“好,那便请容仵作。”
张贵立刻去请容熙明,容熙明正在喝茶,闻言抿了口茶水,抬步便走,外头的百姓伸头缩脑的张望,就见一身量小小,面白脸圆的小少年上了堂,而后朝着县令一拱手:“仵作容熙明见过县令大人。”
谭漱青眼里便带了笑,神色依然严肃,声音低沉:“容仵作,你便说说你寻到的证据,此案的关窍既是你发现的,就由你来详细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