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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越发难做,清查田产、追缴欠款就算了,沈家赖以生存的支柱船行也陆续暴露出问题来——譬如刻意将船做坏了,这样买船人要么找他们家维修,要么找他们购入新船;还有运粮一事上的“损耗”,这自然损耗是一种,余下的嘛,就难说了。总之,苏州传出的消息,没有一样能让沈家人快活的。

在沈家宗族遭到打压时,沈初月拿着那笔巨款趁势追击了,直接从那边挖人。

李家。

他们经营的主要是纺织业,在得到了改良后的织造机后,效率直线提升,利润也犹为可观。在苏州有个陆家跟他们抢占市场,李家在提升技术后,采取降价的方式打压陆家。可他们仍有活动空间,陆家则是得权衡各种,价格一旦拉开,在同样的品质上,是个人都会选择便宜的,更别说李家拿出的也不是瑕疵品。

利润滚动起来,李家尝到了甜头,便迸发出了勃勃的野心。试图再度涉入一些之前未曾到过的产业。如果名下有造船的,走海路不管是向北向南还是直接出海贸易,都能减缩成本。

“满园那边有明确的话,等到明年,织造机就会向外推广,我们只有一年的时间。”

“日后纺织没有这么多利润,还不是得另辟新径。”

“沈家船行那边——”

李家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李修扫了眼族老,沉声说:“这一年事情我们要的是先机,难道凭借着先机,不能够领先同辈么?”

“四郎什么意思?”族老问。

“齐王命人来我李家作坊教棉花纺织,也就是说第一批送入长安的,必定出自我家之手。只要做好这件事情,还愁什么没有?”李修沉思片刻,对着族老说,“船行那边,不必寻思了。”

李修哪里会嫌钱多?要是能够吃下船行,他当然乐意张开大嘴。可现在的局势让他不得不慎重,因为觊觎着沈家的并非是他们,还有沈初月这么个沈家人。她原本在宗族的逼迫下难以喘息,现在忽然有了一笔钱,是从哪里来的?联合张文宣暗中提点他的话,他猜测齐王对船行也很有兴趣。要不然,窦世显怎么病了呢?怎么第一个就拿沈家开刀呢?他是贪心没错,可有的东西得把握好度,不该沾染的不要沾。

李家也有在外为官的,声名显赫超过李修的。但那些在外的人,哪里比得上在本地刺史府做司马的?族老们热切的心思也渐渐地按了下去。

苏州暗潮汹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沈家便颓势尽显。随着族中一些主事的人陆续下狱,沈家人也是走投无路了,试图找在陆家作客的元养心帮忙。这位虽然没有授官,可早已经进士及第,出身显赫,等回到长安必定会一步登天。

可元养心顾不得沈家了。

他得到消息,说圣人抱恙,朝中已经有立储的声音传出。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他不能再缓缓地于外游学了,而是要快些回到长安去。他去意已定,没再理会陆家人挽留的话语,当即带上仆从离开苏州。

满园中。

高素之知道元养心在苏州,便暗中派人盯梢,一直看着他。得知陆家摆宴席送他,立马向着崔乌吩咐一声。

她那舅父崔阊在绿林道上有人,虽然说那人能量远远没大到手眼通天的地步,但传一些假消息还是可以的。

在剧情里,没怎么提元养心的死因,只说了他的死带来陈国公府上的乱象,没有仇人也无处报仇。但是根据崔乌带回的消息,分明是京中有人买凶。而那个人——除了高望之,高素之想不到其他人选了。她和元养心都在苏州,一次性能解决两个,岂不是一件美事?

高素之不准备救下元养心,因为元家的人不可能放弃晋王,只因短短的救命之恩就放弃高慕之的。她跟着崔乌提了几句,崔乌立马就心领神会,向着道上的人传达齐王与元养心在同一日回京的消息。看她多贴心,这么一来,道上的人都不用动手第二次的。

在做完这事情后呢,高素之又给在长安的沈采真写了封密信。高望之未必会留下证据,但没关系,她可以借助沈采真那以假乱真的字来伪造。对待敌人,无中生有也是一项策略。

血案是个惊雷,在几日后落入苏州那本就不够平静的池子里,炸得刺史府上一众耳中嗡嗡嗡响。山贼是永远剿不干净的,不法之徒往山中一躲,官府要抓到他们得废很多的人力物力,要不是什么紧要的,还不如睁只眼闭只眼呢。可这种境况被抬回来的尸体给打破了,有人认出来遇害的是国公府出身的贵胄!

元养心在苏州游学不算事儿,但是他死在了苏州管辖的地方,那问题就很大了,谁来承受陈国公府上的雷霆之怒?

张文宣和李修的神色都不大,启禀高素之后,立马组织人前往不法之徒出没的山林中剿贼。非要拿住几个至关重要的囚犯来接下这个大锅。

就在苏州动起来的时候,元养心身亡的消息经由驿站,快马加鞭地传回了长安。

陈国公元尚同子孙不少,可除了长子元玄德外,他最看重的就是嫡长孙元养心!手中那张轻薄的信纸有千钧重,他双手颤抖着,呼吸猛然间急起来,眼睛暴睁着,喉咙里挤出嗬嗬的声音。

元玄德跪在元尚同跟前,泪流满面。

到底是多年居于朝堂历练出来的养气功夫,元尚同硬生生地将那口老血给吞了回去。他道:“齐王在苏州!是不是她命人下手的?”就算不是齐王做的,在齐王的主导下,苏州那边会有真相传来吗?他硬压着心口沸腾的那口老血,急匆匆地朝着元玄德吩咐,要亲信即刻前往苏州。

片刻后,元尚同又改口,咬牙切齿说:“不,你亲自去一趟!”

“可儿有职事在身。”元玄德也恨不得即刻前往苏州,可他是太常少卿,哪能随意离京?

元尚同又道:“我入宫一趟,恳请陛下开恩。”

太医的诊治没见泰始帝身体好,但崔闳进献了几个江湖游医和方士,一枚金丹下去,泰始帝立马就生龙活虎,能如过去般视朝了。可泰始帝病过一场,毕竟不如过去殷勤了,反而督促宫中造什么道场,竖起了炼丹炉。言官的劝诫弹劾没有丝毫的用途,甚至还有人因此被打了二十杖,众人只得闭上嘴。总之,想面见圣人没过去那般容易。

就算是元尚同,也得掐着点,在圣人没在静修的时候前去宫中求见。

元养心身死的消息传到贵妃耳中,元贵妃又是愤怒又是悲伤,对着老父留了一串眼泪。

可泰始帝无动于衷的,看在元尚同老泪纵横的惨像上,倒是一挥手,批准元玄德亲自前往苏州接回元养心的遗体,归葬长安了。

魏王府。

高望之得知元养心身亡,顿时大喜。

只是在听到高素之压根没有离开园林后,眉头皱了皱,又有些微的遗憾。

他问:“我们的人都撤下了吗?”

“撤下了,到时候用几个流民顶上去充当山贼就是。”答话的幕僚思忖片刻,又问,“要命令他们回京吗?”

“不。”高望之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道,“让他们继续等待机会!”

人在高素之离开长安的时候,就派出去了。元养心只是附带的,他的最大目的就是解决在外的高素之。

在长安得手不易,可人一旦离开京城,那就好做了。

比起在朝堂中拉拢人进行党争,直接将对方消灭了是最便捷、最有利的方式,难不成活着的人还要谋立一个死人当储君吗?

“大王,乐善学宫那我们插不进去人手。”幕僚又道。

“她不都已经离开长安了吗?”高望之闻言立马露出不满的神色。

幕僚弓着身子,在高望之冷漠的视线中战战兢兢,说:“齐王离开之前,将乐善学宫和城南的工厂转赠给了平阳、襄阳两位公主。皇后殿下怕她们不知事,便亲自点了人看着。”说着,他悄悄地睨了高望之一眼。大王这几年在齐王跟前扮演好弟弟,那完全没有用处啊。

高望之气恼至极,猛地一拍案,怒道:“皇后殿下眼中只有高素之,就算高素之有病,也总是如此!何其不公!”

“算了,不过是一群匠人和妇孺,没什么值得挂心的。”高望之道。他想对乐善学宫下手,倒不是觉得它有多少,只是高素之的东西,他想要而已。

幕僚看着高望之的脸色,嘴唇翕动着,到底没说出不管世族还是勋贵家的小娘子都聚在那边的事儿。

第66章

平阳公主高满虽非帝后所出,可颇得圣眷。在兰陵公主避其锋芒,舞阳、襄阳还未长大的情况下,自然就成了长安贵女的风向标。一开始的活动都在公主府,可后面因为那游乐场和小吃街挪到长兴园,如今呢,高满替高素之掌着乐善学宫,就隔三差五往那边跑,长安贵女们也跟着高满走。

一开始聚在一起只是饮饮茶、赏赏奇花异草,可慢慢的,风气就变了。《天工开物图说》印刻的数目不少,贵女们很少拿起那些书籍,可耐不住郑光妙整天抱着它啊,一有什么主意就兴致勃勃地跟高满提,想要借着城南的工厂做试验。高满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甚至怕郑光妙囊中羞涩,很贴心地给了她一大笔钱。

她动手改良的都是灌溉之流的农用器械,跟着老匠人们一边研究图说一边实操累积经验,最后通过将作大匠郑本初以及司农卿裴隐,传到了宫中修行的圣人耳朵里。能什么都不做就拥有“明君”的名号,泰始帝当然龙颜大悦,一挥手赏赐了不少好物给乐善学宫。可饶是如此,也没几个儒学出身的人看重匠人。

高满一行人不以为意,现在高素之远在苏州,注意到学宫的目光越少越好。她能够处理一些事情,可谁愿意有事情来?当然是越清闲越好了。

在元养心出事的当口,乐善学宫中的沈采真以及公主府中的平阳都收到了高素之的手书。沈采真感念高素之对她的恩情,毫不犹豫便提笔模仿高望之的字迹写了封书信送出去。而高满,则是拿着那封书信研究了一阵,找慕容观商议。

“这什么《五年科举,三年模拟》是什么意思?”

慕容观抚了抚额,看完高素之的书信后,琢磨一阵道:“大王兴许想要出一些评议士人文章的……教材?”想了一会儿,她还是用了信中的“套词”。

“这事不该交给文臣来办吗?”高满道,过去也有将历代进士及第的士人文章集成一册的,不过都是些私底下传抄的手抄本,后来造纸术、印刷术推广,倒是有些小册子摆在书铺中,可不够权威就没什么人来光顾。

慕容观凝视着高满片刻,轻笑一声,问她:“乐善学宫的哪样事情不能由文臣来办?”分明是齐王给她们一个走出内帷的机会。

高满立马就懂了,可在赚钱的事情上她是行家,弄文章的事情便没有多少头绪了。她思来想去,入宫一趟拜见皇后。皇后世家大族出身,才华横溢,不亚于几个兄弟。

那厢崔元元听了高满的话,将宫人们都屏退了。她眉头微微蹙起:“评议举子的文章,怕是会引来大面积的非议。”

“那些人的自尊很容易受伤,从来不肯承认自己的废物。”高满说话也不客气。那些男人没什么下限,被刺伤后一定会联合起来攻讦小娘子们。

“有两个选择。”崔元元琢磨一阵,说,“三娘不是在崇文馆中读书吗?只说编纂出来是给三娘以及伴读的小娘子们看的,士人们就不屑一顾了。”

“第二种便是先隐去自己的名字,只取一个无人知晓的号,再请来大儒装点门面。”崔元元叹气,“可这么一来,小娘子们便会受些委屈。”如果不是局势不好,谁愿意去当“无名氏”呢?在世人的眼中,“无名氏”多是默认为男子。

“可名声不会长久被掩盖的吧?”高满抬眸凝视着崔元元,眼眸发亮。

崔元元笃定道:“不会。”高素之要走上那条路,必须得有同伴。只有宫人是不够的,用宫人就意味着内外仍旧有着区别,她那女儿恐怕想要打破这一禁锢。

“大儒又该哪处去寻呢?”高满眉头紧皱着,有些苦恼。她幼时向学之心不怎么强烈,博士见到她都吹胡子瞪眼的。

崔元元平静道:“张太傅。”太傅是神武帝的心腹谋臣,也是泰始帝的授业恩师。在朝政稳定后,他便挂冠离去,住在长安郊野的别业闭门不出了,偶尔指点几个门生。当初泰始帝在外征战,张太傅留在京中,崔元元一力主持府中事务,没少请教他。一来二去,实际上也有师生情。张太傅通儒经,可又十分崇佛道,并不似国子监那帮博士们那般迂腐。

崔元元凝着高满,在她惊异的神情中,又若无其事地说:“阿满,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请教崔阊、崔闼他们。”

高满立即叉手称是。

她的心思活泛起来,一开始跟着高素之也只是想着赚钱而已,可现在看来,也不仅仅是赚钱的事。无所谓了,高满一摇头,将杂念从脑海中甩出去。总比高望之、高慕之那俩借钱不还的好。

苏州,满园。

高素之也在跟王映霜说“教辅”的事。

这灵机一动后,想要掌握的其实是一种“话语权”,一旦被确认为“权威”,多得是不动脑子就跟上来的人。

“只是一开始她们不能够袒露女儿身。”王映霜幽幽叹息一声,那些自大的男人对女子的轻蔑是根深蒂固的,就算是一滩烂泥,也想当“天”。明明有足够的才情,可仍旧被看做是低人一等。对她们习作的评价呢,也是一种自上而下的审判。

就像她的那位姑祖母,为什么要在去世前焚烧著作,还不是被时局逼的?她的祖父和父亲将旧作收拢起来,可也不过是束之高阁,不愿意将它示人。族中小娘子有才情能装点门面,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要是伤害到了他们可怜的自尊,就得掐着尖利的嗓子大叫“欺人”了。

“今日的委屈,日后有机会一定要讨回来的。”高素之哼了一声,也烦死了那群自以为是的长舌男。

说来今岁贡举的榜单已放,得了进士身份的也就二十几个。千人聚集在长安呢,一小部分留下继续修习,余下的都是要返乡的。苏州也有士人,归来后就不停朝着满园投递诗文。高素之抱着择选人才的心,耐心地看着士人的文章,可都是些什么东西?一手骈文倒是写得漂亮,给人一种花团锦簇的灿烂之慨,可仔细拨开,什么有价值的内容都无,只能说看了“如看”。

她需要的是能操实务的人才,算、律、天文、医……什么都好,可天底下就满口大话的儒生多。

高素之叹了一口气,跟王映霜抱怨了两句。王映霜抿唇一笑,安抚她说:“等乐善学宫那些人学成,不就能够将知识播撒向四方了吗?大王不必着急。”

被顺了毛的高素之双手揽住王映霜的腰,眨着眼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

“大王不是有神仙托梦?”王映霜打趣高素之。在长安的时候,高素之总让她去采摘或者触碰一些花草树木,从一开始的不解到后面的麻木。可懒得去过问了,可偏偏高素之自个儿又跳出来说,是神仙的要求,说什么她们妻妻一体,得元炁互通有无,听得王映霜直摇头。算了,只要高素之开心就好了。哪个人的身上没点秘密呢?

“神仙也是因为有你在才眷顾我呢,要不然怎么早不入梦晚不入梦,偏在你嫁入王府的时候入梦呢?”高素之笑盈盈道,她也没说谎,就是王映霜在附近,003那个笨蛋才绑错到她的身上。由此可见,王映霜就是她的福星。

“我们是佳偶天成。”高素之凝着王映霜又说。

王映霜轻嗤一声,推了推怀中的高素之,低喃道:“你也不害臊。”

“臊什么?”高素之索性换了个姿势,枕在王映霜的腿上,“偏偏是你,偏偏是我,难道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王映霜不答话,只用那双顾盼神飞的眼凝视着高素之。良久后,她才说:“花会还开么?”

高素之立马道:“开!”那植物收集的任务可不是对她一个人开放的,几个月时间过去,她能找到录入的植物都差不多了,积攒的能量差一点点就能换玉米了。在这关键时刻,她得动用一下权势,让人送点奇花异草来。当然,她也不是白要的,用钱或者用种子去置换。

她现在跟王映霜朝夕相处,在耳鬓厮磨间,能量值涨得飞快,已经变成系统商城刷新出来的东西跟不上了。好几次为了重置商城里的物品,她交换了些花里胡哨、没有用处的东西。

“003,你能不能努力一点,暗箱操作一下?就算刷新不出青霉素,也给我刷本《本草纲目》吧?或者是《提炼玻璃进阶指南》?”高素之在脑海中催促。她知道窑炉能把沙子变成玻璃,也模糊知道吹玻璃技术,可具体怎么操作她一窍不通啊。

003:“……”

等到为元养心而来的元玄德抵达时,满园的奇花会已经举办了将近半个月了,文人为花草题诗作赋,苏州城中一派快活的气息。元玄德那颗因嫡子暴亡的心顿时被扎了几下,等得知元养心之死已经以路遇山贼不幸被害草草结案,元玄德更是气得想要呕血。

“郎主,去见窦刺史吗?”家奴忧心忡忡地问。

元玄德咬牙切齿,挤出一个“不”字。

苏州刺史谁知道有没有被齐王说动?他不放心让别的人去查!在见到装着元养心的棺木后,元玄德将血泪尽数咽了回去,命令心腹前往元养心遇害的地方仔细勘察。

为什么山贼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什么遇害的是他的儿子?

他不信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情!齐王与魏王同母所出,必定一党,不是他们还是谁?

第67章

元玄德的动态瞒不过高素之,在他从京城出发的时候,便有密信从崔闳的手中送出,经过重重驿站抵达高素之的手中。高素之不太在意元家到底来了哪个,反正沈采真的那封伪造的手书她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元玄德上钩。

文人别的不好说,但吟诗作赋还是有一手的,雅驯风流,伴随着送入府中的奇珍异草,还有不少辞赋。可惜高素之对此兴致缺缺,她看着那点亮许多的图鉴,发现可以兑换玉米种子的时候,就叫停了花会。再这么下去,怕是有人又要悄悄弹劾她了。

玉米这种东西种植方便产量高,系统给的都是后世的良种,可以种两季。这个时间春玉米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夏玉米倒是可以下种。煮、烤、蒸……玉米糊糊、玉米面包以及爆米花从高素之脑海中一掠而过,她赶紧甩了甩脑袋,将这思绪扔到脑后去。

“大王怎么了?”王映霜困惑地瞥了摇头晃脑的高素之一眼。

高素之含糊说了声“没事”,顿了顿,又凑到王映霜跟前说:“短短一年,我已经献上红薯、土豆以及棉花等作物了。若是再得了什么好的——”

王映霜明白高素之话中深意,她凝视着高素之,轻声道:“大王难道忘记京中的那些传言了?”

“倒也没忘,只是——”高素之想到出京前崔闳的那一番话,将她的神异定性为苍天与天子之间的喉舌,这与她最初的计划相似。人在京中倒是可以说沾了龙气,可远离长安,那原本吹捧她的流言就会形成一种束缚,露出十分不利的一面了。只是有能活人的良种在手中,她哪能就那么搁置着呢?

“大王也用不着自己献上。”王映霜琢磨一阵,笑道,“大王的功绩已经足够了,不如将它送到手下手中,借此机会安插提拔自己人。”

高素之眼眸一亮,如果是她,在功绩层层累加后会引来泰始帝的忌惮,但要是朝臣献种,那就是天佑有德之君,是祥瑞了!在京的朝官们毕竟靠近权力中心,身不由己卷入争储的斗争中,各自有立场。可在外州任职的刺史就不一样了。有那么几个想要站队,借此回到长安的。可正因如此,在一切明晰前,他们是不会轻易动作的。

脑海中迅速划掉一些剧情中后来借着高素之势力回到长安的人,高素之抚摸着下巴,仔细琢磨人选。

“最好不是勋贵,也不能是世家。性情得刚毅有魄力,做人还不可迂腐。”王映霜道。非大族勋贵出身,能做到刺史的,都是有一定本事手段的人。在知道高素之对那个位置有意向时,王映霜便开始关注朝臣动态。琢磨一阵后,她问高素之,“抚州刺史许枚如何?”

“许枚?”高素之眼皮子一跳,隐约觉得熟悉。这名字在剧情里出现过!

王映霜缓缓道:“他是张太傅的门生。”

经她一提醒,高素之就想起来了。书中的张太傅张玄衡是皇后的人,直到皇后即将病薨,才将这拥有着巨大能量的筹码推出。张太傅本人没怎么出面,他的一些得意门生倒是转回京中,不过性情耿介刚强,不怎么给高望之脸面就是了。

自己愿意追随高望之的都被高素之排除在外了,而皇后那边的势力——尽管在剧情中有转向高望之的——依然是高素之可以争取的人物。剧情里提到许枚几笔,没什么恶劣的事迹,只是不太讨高望之喜欢,入京没多久又被踢到岭南去。

抚州在江南西道,距离苏州也不算远。高素之与王映霜合计一阵,找来崔乌一问。得知崔阊与抚州的司马有交情,越发高兴。这人不惧艰险四处游历也是有好处的,看崔阊虽然是一介白身,可不管是在朝还是在野,都有交好的友人。也就崔闳眼高过顶,还自矜世家出身来鄙夷天下人。

在择定人选后,高素之将一半的玉米种子以及种植养护手册给了使者,仔细地叮嘱几句。虽然说系统给的好种子出芽率极高,可以防万一,高素之自己也留了些,毕竟玉米能保存的时间长。

在高素之、王映霜悄悄在江南铺人脉的时候,元玄德的心腹也从山中找到了线索。苏州刺史直接以山贼结案,凶手已经问斩,可谁知道那凶手是不是真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元玄德的心腹在山中一棵树上找到腐烂的尸身,从他的怀中摸索出一封血书。那印鉴一下子就让元玄德的人看直了眼。呼吸灼热,手脚颤抖,忙不迭将讯息带回。

元玄德眼睛赤红,充斥着细密的血丝。他额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喊出一个名字:“高望之!”信上的字迹他哪里会不认得?分明是那在“雅量非常如谦谦君子”的魏王!什么山贼,都是高望之刻意安排的刺客,要杀齐王以及元养心!只是魏王和齐王之间的矛盾也这么深吗?魏王还想借机除掉齐王?

“郎主,刺史府草草结案,怕是齐王在暗中遮掩。齐王将魏王当作弟弟,可魏王却是桀骜不恭,这信——”心腹觑了眼元玄德,心念微动。如果让齐王知道了,那不是能够挑拨他们吗?

元玄德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良久后,他才吐出两个字:“回京!”

心腹又问:“郎主不打算继续追究?”

元玄德面上神色变换不定,良久才惨然一笑:“圣人的儿子杀我儿子,圣人会处置吗?至于兄弟阋墙——皇后尚在,真能演变成我们所想的那样吗?”他不会将证据拿出来,但并不意味着这个仇他就此算了!

心腹悚然一惊,低着头称了声“是”。

确实,亲王谋害朝臣子嗣,顶多被圣人斥责几句而言,不痛不痒。圣人哪能让亲王为臣之子偿命。

元玄德一行人大张旗鼓地来,最后急匆匆地扶棺回京,根本没有想过拜见齐王或者去拜访窦世显。

刺史府中,张文宣、李修暗松一口气,现在窦世显还“卧病”在床呢,如果元玄德知晓情况上奏,保不准苏州又要换一个刺史,这并不是他们乐意见到的。

元玄德前脚才走,消息便传到满园中了。

高素之闻言一惊,将案上的书推到一边去,问道:“千真万确?”

暗卫道:“当真。”

高素之又问:“他有得到那封手书吗?”

暗卫点点头。

“没闹开,真是奇怪。”高素之琢磨一阵,自言自语说,“必定是有更大的图谋。”

高望之那厮也是自信,在杀死元养心后,也没将自己的人撤走。她这个做姐姐的,当然得替高望之把人处理干净,方不辜负姐弟一场了。

为了让炮火集中在高望之一人身上,高素之让沈采真伪造的手书中,将她自己也列为暗杀对象。如果元玄德闹开,那就让皇后看看高望之是怎么个心狠手辣的人,如果没闹开——恐怕会在后头等着。总之,以元家人那跋扈以及睚眦必报的性情,高望之和高慕之暂时联手的可能性不存在了。

剧情中元家不知道凶手是谁,再加上子弟的私斗,逐渐衰弱。如今有一个“复仇”的目标,元氏子弟就算私斗那也得将高望之当目标攀咬。只盼着陈国公一家快些化作疯狗吧。高望之和高慕之斗得越狠,她从中谋取到的好处也就越多。

高素之想得没错。

这仇别说是元玄德咽不下去,就连惯来能忍的陈国公元尚同也咽不下去。元玄德人还没抵达京城,消息便先一步送出了。京中得到传信的元尚同气得呕血。

元养心早年是晋王高慕之的伴读,后来才四处游学,而游学的目的之一,便是替他结交友朋、举荐文士,高慕之知情后,当然也是大怒,恨不得将高望之给生吞活剥了!

与其说高望之针对元养心,倒不如说是整个魏王党羽对晋王府的打击,高慕之哪能不还手?他倒是想学高望之那样暗杀,可人在天子脚下,这么做行不通,最后只得从言官着手,让他们弹劾依附高望之的人马。从私德不修到侵占田地再到掠卖人口,管它是真是假,把帽子扣上去就是了。

高望之以前和高慕之还是暗争,毕竟兄弟和睦是泰始帝乐意见到的,而且泰始帝至今没有立储的打算。可现在高慕之明目张胆地栽赃他的人,哪能不还击?御史台中难道只有高慕之的人吗?结果朝中出现侍御史互叱的情形,惹得泰始帝大怒,一气之下将涉事的御史尽数杖责。御史本是天子的耳目,现在为两位皇子争锋,将天子置于何地?

在朝会后,泰始帝跟崔元元抱怨了几句朝事,崔元元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御史掌监察,如此混乱,何不分治?”

泰始帝一思忖,觉得颇为有理,当即下旨要宰相们商议章程。没几日,中书令王泓便上书,请在御史台下设台、殿、察三院,以台院侍御史、内供奉弹奏高官为职,殿中侍御史纠察百官班次,而察院除了监察百官外,还奉敕旨出巡。

在泰始帝应允后,王珩又奏请:“监察之官职权甚重,请敕授。”本朝选官都是吏部注拟,五品以上由皇帝来敕授,而侍御史等大多是六至八品官,当由奏授。

御史台本就是天子的耳目之司,王珩此举自然颇得泰始帝欢心。原先那班吵吵嚷嚷的侍御史,没撤职的也被调到殿中,而位卑但职权重的察院侍御史有所空缺。泰始帝一喜之下,就让王珩与诸宰相商议,举荐合适的人选。可说是宰相商议,最后奏书上领衔的还是王珩,这便意味着他的意见最重要。

下朝后,崔闳阴冷的眼神落到王珩身上。

王珩与同僚并行,面上乐呵呵的,仿佛没察觉到他的目光。

第68章

御史台大换血的消息传到苏州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六月的江南尤其湿热,连绵的雨仿佛没有尽时。

高素之人远在苏州,也没法用多少力,只能看着王珩发挥施为。

王珩颇能揣测圣心,提拔上来的人既不是魏王也不是晋王党羽,这点很让泰始帝满意。

“御史台也蛮烦人的。”高素之感慨道,可也知道这股力量不能缺。它是一柄极为好用的刀。一旦被御史台的人缠上了,非要脱层皮不可。

心中牵挂长安,然而分身乏术,只能够通过往来的书信知晓一二。

时间悄然流逝,盛夏的蝉鸣声逐渐远去,窗外偶尔有几道凄切的蝉鸣,提醒着高素之,秋风散去暑气,已吹到了江南。

期间高素之送出去的占城稻大丰收,产量在原先的稻种之上。早熟而耐旱,粒差小,更不择地而生,明显优于过去稻种。这是苏州官员的功绩,必定要联名上书的。那些有幸得到占城稻的,也在奏书上挂了名。嘉禾生,天子明,泰始帝自然高兴。下旨褒奖了苏州官员,并让使者将稻种送些回京,余下的呢,听任齐王安排。

高素之这回做使者,人在苏州,可掌管的不止一州。稻种既然是品质优良之物,自然不能苏州独有,得分给其它州。她以朝廷的名义向那些得了稻种的大族买新种,又散给了扬、杭、常等州,还遣那些大族家中的管家去宣扬占城稻的好——至于其中能谋几分利润,得看那些人自己的本事了。

高满那边殷勤来信,城南的工厂差不多建成了,乐善学宫规章制度逐渐完善,一切皆好。而她们呢,听从了她建议,着手刻印什么《五年科举,三年模拟》了,连名字都不带改的,按照她提的直接用了。一些颇有才情的小娘子们没直接显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取了个化名,伪装成了京中的士人,笔下激昂文字,挥斥方遒。

这些东西要落入眼高过顶的士人眼中不容易,故而要请大儒背书,而那请出来的大儒呢,是早已经不问世事的张太傅。他亲自撰写了文章,评点时文。有张太傅名号在,士人当然一拥而上了。他们不知道那些采用化名的人是谁,便往张太傅的门人子弟上猜,毕竟太傅赋闲在家,无聊时候教一群学生,十分合理。至于那册子奇怪的名字——太傅所出,哪能与俗人同?

信的末尾一截,就是算钱分账了。有了“名人效应”,什么东西卖不出去?高满无师自通,笔墨纸砚镇纸等物,都贴上了过去的名人标签,说是某某曾用——果真,不少士人来购买,说甚么沾沾文气。

“大王想回长安了吗?”王映霜凝视着高素之,温声问道。看信的时候一会儿笑,一会儿长叹的,脸上情绪复杂得很。

高素之盘膝坐在榻上,她将信笺往边上一推,朝着向她走来的王映霜道:“如果做一个闲散宗亲,在江南没什么不好的。”

王映霜一颔首,人一在长安外,就很容易被遗忘了。一年不算什么,可要是长久在外,那就不得了了。她要是晋王、魏王,就得想方设法阻拦齐王回长安了。

“再过些时日,棉花就能采摘了。”高素之转了个话题。棉花纺织相关的织造机都已经准备妥当,李家纺织厂中的工人们,都学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实操。这些织造出来的棉衣都要运回长安的,可不能大意了。

高素之不会做农活,可到了棉花采摘日,还是跟王映霜一道在官田中露了个脸。官田中的农人都是高素之雇佣来的,吃穿用度都是高素之在砸钱,对高素之自然是感激不尽。不到一年的时间,高素之的名声就在苏州扩散开,名望极盛,时人都以得见齐王一面为荣。至于曾经的对齐王疯病嘟囔,早抛到九霄云外了。

棉花采摘之后,便是加工的工序了。技巧呢,高素之早就命人教给李家人,除了头天去看了眼外,高素之就没再露面,只派遣心腹去当监工。

做纺织行当的苏州共有两家大的,陆家在机械上落后,价格上难以跟李家打擂,生意是一落千丈。得知棉花纺织由李家独占,心中嫉恨得不行。有些大胆的小儿甚至想要进工坊去扰乱秩序,不过李家那边早有防备,将人拿了送到官衙中去。而窦山君呢,一点也不怕陆家的余势,逮着个机会死命清算。

至于身份最尊贵的齐王——完全是袖手旁观,甚至是乐意见此。

每有一户破落,刺史府那边就去丈量土地,重新登记造册——那可不是简单的青苗簿了。也不知是张文宣还是窦山君自己主意。

“可以观察一阵。”高素之琢磨着,将窦山君纳入重点考察对象。

她就算年末回京,也会留些心腹在这里的,毕竟船行那边得盯着。沈初月吞下族中产业后,还需要消化呢,出海计划非三五月就能完成的事。

长安中。

就算被晋王的党羽死命攀咬,高望之也没忘记观察苏州的动态。说甚么“体弱”,这一点病症都没传出,分明生龙活虎的,哪有什么病入膏肓的迹象!到了此刻,他哪里会不知道,当初崔药师带来的“中毒”就是个假消息。或者是被名医救了,不管怎么说,对他而言都不是好事。

“她是为了棉花出使的,等到棉花织成,就要回京了。”高望之冷声道。他在长安要笼络士人心,可一直闭门谢客的张太傅露脸,一下子就夺取士人的视线。他几度登门拜访太傅,都无缘得见。唯一能安慰他的是,高慕之也白跑了几趟。

“大王不想齐王回京吗?”幕僚问道。

“当然不想。”高望之眉头紧皱着,他恨不得高素之死在苏州。可他派遣出去的人没声息了,联想到元家的一系列行动,他猜测元玄德去苏州查到了什么。至于没有将那层表象撕开,是因为手中没有足够的证据。高慕之一定暗中盯着他,他要是再有行动,就容易被抓到把柄了。

“不如请宫中那两位帮忙?”幕僚道。他说的那两人是近来颇为得宠的道人,一个叫张元真,一个叫赵德充,自称是海外仙岛来的。他们跟脚如何,魏王府中一清二楚。就是个坑蒙拐骗的假道人,通过崔闳的一番包装,才以高士的身份入了宫。

高望之眸光闪了闪,微微一颔首。

几日后,那方士张元真装神弄鬼一番后,就向泰始帝进言,说东南方有秽恶气,需龙气压制。龙气从哪里来?除了泰始帝本身,那就是龙子龙孙了。张元真说得含糊,将秽恶气和龙气牵连在一起,暗示两种镇压的途径,一呢便是大兴土木,二呢,就是让齐王在东南继续待着。提大兴土木的时候,张元真又将泰始帝吹捧一番,说崇尚节俭,爱民如子云云。

在朝议的时候,泰始帝将此事一提,立马引来谏官们对方士的斥责弹劾。原本想不起齐王的朝臣,纷纷恳请圣人召齐王回京,理由自然是齐王功高又为皇帝之嫡长子,不该长久在外等。亲王就藩意味着无缘皇位,只是齐王的情况有些特殊,没在齐地,反而在吴楚之地充任使臣,甚至有人奏议立储君事。泰始帝听着烦,直接一拂袖离开大殿,压根不提召回齐王事。

苏州。

得到消息的高素之并不意外泰始帝会有如此举措,“迷信”二字贯穿了这位的一生。年轻时候便沉迷祥瑞天书事,等年老了病过一场后,自然越发依赖方士。万岁万岁,哪个帝王不想千万岁?那妖道的话啊处处破绽,不过只要泰始帝信了,其它的有什么紧要的呢?

“大王有什么打算?”王映霜问道,她坐在高素之身侧,也一目十行地看完那封长安来的密信。她心中有个主意,不过没提出来,而是先询问高素之。

“长安我是一定要回的。”高素之沉声道。不回长安,就无法加入那场夺嫡的战争里。“有一个人或许是破局的关键。”

“哦?”王映霜手攀着高素之的肩膀,眼眸中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她道,“大王请说,看看是否与我所想的那人一样。”

高素之心念微动,将王映霜的手拉了下来。她没说话,而是一笔一画地在王映霜的掌心写了一个“楚”字。

王映霜眸色幽沉,她轻声道:“楚王高慎之。”

高素之一颔首,也没松开王映霜。

高慎之是她最没有存在感的弟弟,他的出身意味着他无缘东宫之位,除非人都死光了,才有可能让他捡个大便宜。剧情中高慎之是投靠高望之的,不过现在剧情已经变动了,高慎之一直没什么动态,也没变成高望之的尾巴。

东南吴楚之地,能比他这个楚王更适合镇压“邪祟”的亲王吗?他来南方名正言顺。

高慎之可能没长太多脑子,但他的王妃是国子祭酒孔祥之女,这父女俩怕是早感知到京中的不寻常。想要将楚王将烂泥潭里拽出来,当然是离开长安最好。

“就看他自己怎么想了。”高素之扬眉一笑。

要么主动离开长安,要么被动离开长安,反正就是一个“走”字。

王映霜轻轻应了一声。

长安孔家。

楚王妃孔孟姜悄悄地回家一趟。

孔祥凝视着女儿,半晌后,才叹息一声道:“太傅是陛下之师,可皇后殿下其实也算太傅的门生。”身为国子祭酒,主掌文章学业,他跟太傅张玄衡自然是交情不浅。张玄衡出面,大概率是应皇后之请,可又没有站队魏王的意思,那他支持的是谁呢?难道只对文学感兴趣吗?那些针砭时弊的文章他都看过了,不像是太傅学生所作。

孔孟姜柔声问道:“儿该如何?”

孔祥眼神冷肃,他道:“说动楚王自请就藩!”楚王没有跟那几位争夺的资格,就算留在长安,那也只能留到二十行冠礼而已!不如早早地跳出囚笼,做个逍遥闲散的宗亲,日子总不会太差。

第69章

方外之人超然绝尘,是不会过多干涉朝政的。怕引起泰始帝的怀疑,张元真、赵德充二人只作暗示,并没有明言具体要如何做。东南之地有个藩王坐镇,镇压恶秽之气,齐王可以,楚王为什么不行呢?

总之,在苏州棉花盛产、棉衣织造成的消息陆续传回长安后,一直默默无闻的楚王高慎之行动了,上书自请就藩。他的封地在东南,他如果前往王国,那就契合了方士的言论。

一些希望高素之回京的朝臣,立马抓住机会,请泰始帝恩准楚王的上书,又明里暗里地提示泰始帝,齐王是圣人与天人间沟通的桥梁,齐王没在长安的这一年,都不曾有土豆、红薯这样利国利民的作物出来,可不就是离得太远?

方士们自知不能再进一步催动泰始帝了,高望之那处也没有办法。他们是怎么都没想到默默无闻的高慎之会杀出来。除了面对高素之即将回京的噩耗,另一问题也上浮了。楚王就藩了,那他们呢?泰始帝会不会也心血来潮让他们回藩国?要真是如此,那就无缘储位之争了。怕被风波卷及自身,魏、晋王的党羽难得安静了下来。

十月中旬,泰始帝允许楚王高慎之就藩,而催促齐王归京的消息也传到了苏州。

见高慎之如此识相,高素之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她也没急着返程。在等待消息的那段时间里,系统商城终于刷出了她想要的新东西——但交易的东西是太湖相关的资料,另一个位面的人需要知道古时太湖的状况。高素之忙碌了将近一个月,总算是达成交易的条件。

而在她启程返回长安的时候,抚州刺史许枚的上书并着玉米一起快马加鞭运回京城了,只说是抚州境内发现一种新型的作物,在长达大半年的研究中,他判定此物可做粮食食用。上书将其做“祥瑞”上禀告,歌颂泰始帝的功业和圣明,搔到了泰始帝的痒处。

齐王高素之固然是天人之间的桥梁,可就算没有齐王在,各地的好东西也会接二连三冒出,不是吗?这让泰始帝心中那隐秘的对高素之的忌惮稍稍降了下去。等到玉米入京后,泰始帝先告太庙,又祭祀上帝,将玉米种留给司农寺研究。

至于抚州刺史许枚,因献种有功,被拜为弘文馆学士,由地方入京来,在门下省担任黄门侍郎。黄门侍郎是侍中的副官,一旦侍中缺任,便是门下省的长官。许枚才迁转入京,没领同中书门下或者知政事的宰相衔,他也不着急,总归比在外地任官好。

等高素之她们从江南出发抵达长安,已是大雪纷飞的十二月了。棉花才在苏州试验种植,怎么都达不到几十万件棉衣的盛况,可就算是千,也算大数目。御寒的冬衣除去皇室享用、赐给重臣外,余下的大部分送到军中,最后剩下的则是赐给三老以及幼童,以示泰始帝的爱民之心。

到了长安后,高素之顾不得洗去一身的风尘,第一时间去拜见泰始帝。虽然身体已经无大碍,可舟车劳顿让她看起来甚是憔悴,面颊苍白的,掩着唇咳几声都像是要呕出肺腑。泰始帝见状神色温和几分,还十分“贴心”地赐下一匣“金丹”来。

高素之:“……”她不想重金属中毒,可御赐之物哪有推拒的道理,她立刻伏身谢恩,只能说幸好没让她当场服用。她在泰始帝殿中待了大半日,除了说苏州风土人情外,说得最多的便是棉花推广计划。想要有足够的棉衣,一个苏州种植是不够的。试点总得扩展到江南,甚至整个大齐土地。高素之只提了些小建议,至于章程是宰相们的事情,照目前来看,泰始帝也不乐意让她去干涉。

从泰始帝那边出来后,高素之伸手掖了掖额上的虚汗,将近一年不见,泰始帝变了许多。帝王的猜疑心重,过去被功业压制着,现在自得自满,就开始疑神疑鬼了。这么一来,有些事情得提前准备了。

吐出一口浊气,高素之又慢慢地走向前往皇后殿中。

高神嘉早知道她要来,也在皇后殿中等着,见了她兴冲冲地喊了声。她跟高素之有过通信,可哪里比得上真人面对面的说话?高素之朝着高神嘉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长高了些。”

高神嘉笑嘻嘻的,仰头看着高素之:“我要跟阿兄一样高。”

崔元元欣慰地看着眼前和乐融融的一幕,只是冷不丁想到了高望之,心间又是一刺。她晃了晃神,片刻后沉静下来,满怀关切地询问高素之的身体状况。虽然毒素已经拔除,可长途跋涉的,哪能那么容易经受?得个小风寒,都是要命的事。

“儿无事,让阿娘担心了。”高素之轻轻道。

人在宫中,晚膳自然也在皇后殿留用的。虽然说从书信上知道不少事,可高素之还是听崔元元讲了又讲。等高素之出宫门的时候,天幕暗沉漆黑,家家户户都点了灯。巡街的金吾卫出行,见到了令牌后,朝着高素之一叉手放行。

高素之疲得不行,回到王府恨不得就地躺下,可还是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子,快步走到蒹葭园中。

“大王回来了?”王映霜听到动静后,立马起身走向高素之。

高素之解下裘衣,抖了抖落下的雪花,道:“我身上寒气重呢。”

“那有什么紧要的?”王映霜轻哼一声,握住高素之冷冰冰的手掌,低头轻轻地呵气。她牵引着高素之到温暖的炉边坐着,又吩咐下人去烧热水。“可遇到什么?”

“无,圣人那倒是很顺利,宰臣们也没有出言刁难。”高素之眨了眨眼,笑道,“到了皇后宫中,留了段时间。”一开始的确因长久不碰面有些生疏,可慢慢的,那种熟悉感又重新上浮了,她终于体味到了一种有家的踏实感。

王映霜“嗯”了一声,凝视着高素之,柔声道:“这些日子奔忙也累,今夜早些歇下吧。”

高素之点头,可等到灭了灯与王映霜并肩躺着后,她的神思重新变得清醒了。她一会儿喊二娘,一会儿喊娘子,声音压得很低,猫儿似的。王映霜也疲惫着,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哼了一声,就一翻,到了高素之怀中去了。高素之哑然失笑,揽着王映霜的手臂稍稍收紧了些。她的心境平和,困意也渐渐上涌,将她整个淹没。

再睁眼的时候,都日上三竿了。

蒹葭园中的奴婢们很知道自己的本分,没什么大事的时候不会来喊人,任由两位主子歇着。

搔在脸上的发尾痒梭梭的,高素之轻轻地伸手一拨,那被她圈在怀中的王映霜也睁开了惺忪的眼,问:“什么时辰了。”

高素之道:“反正无事,再歇歇也无妨。”昨日已经将棉花的事情说清楚了,余下的宰相们会处理,不必来劳烦她。

王映霜掩着唇打了个呵欠,没动弹,便也默认了高素之的话。

高素之见王映霜醒了,手指便不得空闲,将一缕发丝缠到手指卷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又慢慢地松开。看王映霜不说话,她又用发尾去撩王映霜的面颊,直到被她横了一眼,才笑吟吟地松开头发,手搭在王映霜的腰间。

两个人距离极近,呼吸交缠,氛围自然而然就热烈旖旎起来。高素之直勾勾地凝视着王映霜,在那双含着脉脉春情的眼神鼓舞下,轻轻地咬上了王映霜的唇。王映霜微微一愣,伸手推了推高素之,可动作绵软无力,最后变成揪着高素之的衣领,感受着那令她意乱情迷的吻。

什么“白日不可”都给忘记了,等到被褥掀开一角,灌入冷冽的风,两个面色绯红的人思绪才清冽了几分。王映霜深呼吸一口气,没看高素之的眼神,将她的手从衣间拽了出来,红着脸说:“宫中那边已经交代过了,可其余的人还没见呢。”

“又不着急。”高素之嘟囔一声,眯着眼道,“再歇半日,我们可是不惧风雪过关呢。”

王映霜哑然。的确用不着今日就见,只是再跟高素之腻在床上,她怕高素之又做出什么来。虽然说她不怎么拘束礼俗,但也会有一种油然而生的羞怯和窘意。高素之不动弹,那她自己起身好了。可才一动,又被高素之阻拦住。高素之双手还圈在她腰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她,眼角眉梢的春情还未散去。

王映霜立马就发现自己其实也没那样坚定,在高素之凑上来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其中,享受着呼吸交缠、唇舌相亲的快乐。直到半刻钟后,王映霜才推开高素之,坐起身拢了拢自己散开的襟口。

“大王,以后还是——”

“还是什么?”高素之撑起身问王映霜,眼中闪着晶亮的光。

王映霜没接腔,又瞪了她一眼,终于下床洗漱去了。

用过午膳后,高素之陪王映霜回了趟王家,问候了岳母岳父。

等第二日的时候,才接了高满府上的帖子,准备出去走动,看看高满她们的“五三”弄得怎么样。

结果自然是不差的,年底又是士人聚集长安时,多亏了太傅张玄衡之名,“五三”办得尤为火热,学人士子几乎人手一本。对于那些匿名者,士人的猜测五花八门的,不出高素之的预料,谁都没往小娘子们的身上想。

高素之想骂几句,又懒得多费唇舌。

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系统商城的《提炼玻璃进阶指南》已经拿到手,可以让匠人们去研究了!

003还是有些靠谱的,高素之紧接着许愿,希望刷出药材类书籍。毕竟玻璃器皿在路上了,研究药物也不用担心没试管可用了吧?!

第70章

寒冬腊月,积雪寸余。

风一吹,松树、梅花树上的雪团都扑簌簌地落。

临近年关,尚书省各部门犹为忙碌。不过高素之身份特殊,是工部侍郎的同时,也是皇亲,在圣人允许的情况下,倒不必跟朝臣那般左右奔忙。除了出席大大小小的年终宴会,余下的时间,都放在城南工厂的玻璃上。

窑炉将沙子炼成玻璃,对古人来说依旧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不管是在前朝还是大齐,玻璃炼制的技术都没发展起来,市面上流通的玻璃都是通过丝绸之路从西方传过来的,件件都是珍奇的器物。

炼成沙子的其实是硅石,不过硅石的熔点太高了,想要制作玻璃成本极高,好在那本指南提供了一个方向,加入草碱可以降低硅石的熔点,从而简约成本。而草碱,即是草木灰炼成,不需要太高的技术。在炼制的时候混入生石灰,制造出来的玻璃在耐腐蚀性上就大大地提升了。

城南的玻璃制造厂是王府的人负责的,不过他们不大懂炼制的过程,只依照高素之的吩咐,给匠人们极大的自由。没了衣食之忧,也没了无情的压榨,匠人们的主观能动性完全发挥出来,就算没怎么接触过,在厂中待了几天后,都学会了不少。

除了匠人们,还有一人时常往齐王府中跑,她便是郑本初的女儿郑光妙。在看到那本指南后,她对玻璃就迸射极大的兴趣,时不时跑到齐王府中,询问高素之究竟。得亏是高素之自己也浏览过那本指南,能够回答上郑光妙的问题,甚至依照上辈子的记忆,将玻璃说得天花乱坠的。

从头开始炼制玻璃需要时间,指南上给了几种玻璃塑形的办法,可得一一去试验。故而到了元日,工厂仍旧没有捣鼓出可做献礼的产品。高素之倒也无所谓,她有的是耐心等待。在这个过程中,商城倒是刷出一件有趣的东西来——望远镜。

而交易的条件呢,也神奇得很,恰是泰始帝先前赐下的金丹——未来的人想知道一些吞服金丹的人到底是被什么元素毒死的。

在玻璃制造起来后,其实望远镜、放大镜等都能提上日程,然而都需要时间,哪能比得上现成的?高素之对这望远镜可以说是爱不释手,只是跟王映霜商议一阵后,她仍旧决定将望远镜赠送给高满。

当然,她的目的是将望远镜送到慕容观的手中,不过以她的身份给慕容观送礼,着实是不合适。依照她对高满的了解,此物最终会落到慕容观手中。

“有了这望远镜,能看到更远的地方。”高素之笑吟吟道。大齐的边境有突厥、回鹘、高句丽、百济、新罗、吐蕃、南诏等附属藩国,只是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其中最具威胁的是突厥,先前军功勋贵们打了一场,暂时逼退突厥的兵锋,谁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再扑上来?在剧情中,与突厥的战乱占据一定篇幅,直至慕容观领兵将突厥扑灭,才算安定。

望远镜何止能看敌军的动向呢?江南那边沈初月接下来造船的大单,未来毕竟要派遣使者出海远航,而望远镜也是必不可少之物。不过现在想,还是稍早了些。别说是帝位了,就连储位都不曾定。

时间过得快,转眼就到泰始二十二年。

在这个年份,倒是有一件对高素之来说有些特殊的事情,那便是二十加冠。她跟高慕之同龄,都到了行冠礼的年纪。而皇子行冠礼,免不了又把立储提到了朝堂上商议。随着齐王、晋王的成年,东宫之位,更没有空悬的理由。东宫为国之本,岂能不置?

在过去储位只在晋王、魏王间角逐,而现在明显多了一股支持高素之的力量。也不是说所有都是高素之的亲信,而是一些重视礼俗规矩的。当初的齐王有疯症让他们犹豫不决,可现在齐王看着已正常,身为圣人嫡长子,理所当然的,是东宫第一人选。当然,如果这些人知道高素之是女儿身,必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高素之看得明白,对这些顽固的家伙也没什么好感,但并不妨碍她利用对方替自己造势。

泰始帝倒是没有怒极甩袖而去,没有斥责朝臣,也没有表明自己的意向,但沉默便是立场,他显然不愿早建东宫。

齐王府的高素之得知后,倒也没有失望,要说紧张愤恨的,另有其人。

“圣人沉迷丹药,已从每日视朝,改成五日一朝了。”王映霜垂着眼睫,觑了眼歪在榻上看“书”的高素之,又说,“那些方士都是崔家那边举荐的。”崔闳站魏王高望之,他举荐的人必定会谋害其他亲王,看之前邪祟之说,不就是不想让高素之回京吗?

“朝臣们可不会跟方士和平共处。”高素之想了想,将“书”递给王映霜,说是“书”,其实也不尽然。只是一本装订起来的手册,是从《天工开物图说》上撕下来的关于火。药、兵器炼制的内容。这些可不是乐善学宫能沾染学习的。她抚了抚眉心,琢磨道:“陛下一心向道,做女儿的、做臣子的,都得替他分忧,不是吗?”

王映霜又问:“大王准备怎么做?”

高素之道:“上书请圣人恩准我造炼丹炉、请得道高人来炼丹。”当然,她要炼的不“丹”,而是“火。药”。她需要硝石等冶炼之物,以替君父炼丹的名义,更方便行事。

王映霜对高素之对视片刻,从她的眼中读出她的意图。将书搁置在桌面上,她叹气道:“可这么一来,大王要背负些骂名了。”

高素之:“死咬住‘孝’字就好了。”她这拳拳“爱父”之心,谁能说不是?高望之得顾忌自己的名声,赠送方士都要崔闳去办,还找来其他的名义,可她不一样,没什么好顾惜的。御史们或许会上书弹劾她,但无碍在民间的声望,她炼丹只要不强抢,百姓们谁这么闲会骂她啊。

“大王身上有神异事,若炼制出‘金丹’,圣人必定以为是天赐。”王映霜想了想,“大王要拿出金丹吗?”其中还是有很多风险的,入口的东西,出了点岔子,就会酿成灾祸了。

高素之沉思片刻说:“先拖着。”等到没法拖下去的时候,督促003刷新点保健品出来,伪造成“金丹”。

王映霜轻轻地应了一声,没再出言劝阻。圣人已开始信任道人方士,对方如果是魏王的人马,必定会试图掌握“天意”,借此来打压齐王府。而应对他们的方式呢,自然是分割“话语权”和“权威”。

理清思绪后,高素之立刻上书泰始帝。

泰始帝倒也没有直接应下,而是命人请了高素之入宫一趟。

殿中,泰始帝一身飘飘然的宽袍大袖衣,面色赤红如燃火,看起来服了丹药不久,整个人都腾升着一股旺盛的“火气”。可盛极必衰,这样不惧严冬的强悍是以燃烧自己寿命为代价的。

高素之朝着泰始帝行了一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随驾侍奉的两位道人——张元真、赵德充。

倒是一副好面相,敷粉后更是面如冠玉,留着长髯,身着道袍,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泰始帝询问高素之一些神仙事,他最关心的便是神仙对他的看法,想知道高素之的上书是否为神人之意,高素之自然称是。泰始帝闻言大笑,当即允许她搭建炼丹炉,甚至想下旨要宗亲贵戚都一道研究金丹,替他铺成长生不老路。可到底神智未失,忍了忍,压了下来。

等到高素之离开后,泰始帝转头问张元真:“如何?”

张元真眼中闪过一抹精明的光,他朝着泰始帝一拜道:“齐王殿下天人之姿,真乃谪仙下世。”

赵德充觑着张元真,隐约明白他的用意。在齐王带来那些粮食作物后,否认她的神异根本不可能,倒不如痛快承认了,为日后埋下一条线。

齐王自请造高炉炼丹事,不消多久,便为朝臣以及亲王所知。

晋王高慕之琢磨一阵,觉得这是个讨好君父的好主意,入宫询问元贵妃的意见,可惜被痛骂了一通。高慕之在仕林中声望本就不如高望之,这么做,极有可能被唾沫星子淹死。至于高望之呢,也十分心动,可他连献方士道人都不敢明言,哪会让自己沾上有碍贤明的事?只能看着高素之讨好君父,暗中骂她不要脸。

御史、谏官们看不过眼,一个接一个上书,甚至有人想要登门拜访齐王,试图将她从歪路上掰回来。可齐王被骂了那么多年,哪里会在意这点污名?当然,也有人在暗中嘀咕,齐王先前是仙人托梦,找到能拯救万民的粮食。难不成这次的炼丹也是梦启?或许真的有长生道?

外头议论纷纷,齐王府中,高素之认真地吩咐临淄侯崔闼做事。

崔闼是军中出身,之前在乐善学宫和慕容观一起教授兵法、武功。

他留在那边很好,但高素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便让外人插手。其有关火。药、军器,当然由崔闼管控最合适。

泰始帝靠不住,顺利登基的可能性有,但不是百分百。

所以高素之还是得准备好用拳头说话。

崔闼一开始还以为是私下冶炼藏匿兵器呢,等看到高素之递给他的图谱,眼神骤然变了。

如果画上之物是真,肉。体凡胎如何抵抗那雷霆轰落般的大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