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呆呆地,问荇只得又重复了遍,他才勉强听懂。
“是。”
他着急地往前走了几步,这次问荇注意到了,小鬼走路的确稍微有点一瘸一拐。
可他腿上的缺陷比问荇现在能看到的脸上、胳膊上要轻很多。
“是有人把你变成这样了?”
问荇表情愈发凝重,事情似乎比他想得更复杂。
他听说过有人把健全的孩子打残逼他们乞讨,可小鬼的手臂畸形却好似天生的,可小鬼却告诉他这是后天的。而他脸上的红斑也不像烧伤或者疾病,红得太鲜艳了。
这是个肺病都能害死人的时代,是谁有这种本事造出如此手臂、面部的畸形?
“你认不认识其他和你一样的孩子,能不能让他们来和我说?”
慈幼院出事肯定会波及很多孩子,和眼前小鬼沟通实在太困难,如果有岁数大些的鬼孩子,他说不定能赶在阿明他们折返前弄清楚状况。
“认得,但是没有脸了。”小鬼在自己脸上比划,支支吾吾,“我有,他们没有了。”
“没事。”问荇看了眼身后,暂时没出现阿明阿旺的踪迹。
当年的慈幼院留下来了好些小鬼,只是大部分都很弱,甚至连脸都难以凝聚。
眼前的孩子应当是他们派出来的比较强的鬼,可惜岁数太小完全不懂事。
“姐姐。”
小鬼看向身后:“我找到了,你来说。”
阴风掠过,一个披着头发没有面容的鬼出现在小鬼身后。
她比小男孩高出大半个身子,只是同样瘦削,看起来像是半大的少女。
问荇注意到,她的右手有六根指头,其中一根鼓得像个瘤子。
和年纪小的孩子不同,女孩并不信任问荇,迅速将自己畸形的手藏在身后。
可情况紧急,她也只能不情不愿开口:“我们要找个人,他害了我们。”
“他来了之后,我们这很多孩子都身体出了问题,开始长瘤或者变奇怪,而且三个月死了两个。”
和小男孩不同,她语调平淡又漠然,隐隐带着难以抑制住的恨意,不知是在心中预演了多少次。
事情越来越复杂,问荇又看了眼身后,似乎有淡红色的光。
来不及了,阿明和阿灿就要来了。
“他长什么样子?”
“他穿着道士的衣服。”女孩飞快地答。
“男的,看着很普通,年纪不大但长了灰白色的头发。”
问荇瞳孔微缩。
灰白色的头发?
毫无关联的线索纵横交错编制在一起,再次指向了长生的门派。
本来只是看能不能靠帮谢韵来找机会和对方提合作,甚至获得柳家的信息。
可现在问荇清楚地知道,他有了更加迫切调查慈幼院线索的理由。
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和柳家,和用邪术的道士究竟有什么关系?
问荇有预感,或许又到了他和长生该重逢的时候。
“我知道了,你们的事我会管。”
红色的亮点愈发明显,是阿明和阿灿找了过来。
“今晚就到这,现在不方便说话,往后我还会再来找你们。”
男孩惊喜地看向少女:“姐姐,我找到人了。”
少女没有五官的脸正对着问荇,方才的警惕戒备也只消弭下一两分:“我们等你的消息。”
她清楚她们这群孩子打不过眼前人,但眼前人将事情传出去也没人会信。
虽然希望渺茫,但少女还是希望有人能够真心帮助他们,揭开当年的真相。
他们死了好多年了,却一直都被困在这片地方无法离开,眼睁睁看着又要建慈幼院,又请来了道士,着急却又束手无策。
“问小哥,我们来了————”
红色光亮逐渐逼近,最后停在问荇眼前,阿灿和阿明面色焦急,阿明手里提着麻布和药膏。
“欸,你刚刚说找谁?”
他躲在自己妹妹后面不明所以。
刚刚好像听到问荇说话,总不能对着空地说话吧。
“我觉得怕所以自己和自己说话,说实在不行就回去找你们。”问荇笑,“走吧,腿上好像不疼了。”
“不疼了?”阿明有些后悔,“我应该再快点,肯定是拖太久了。”
“那,那要不我们再看看?”他小心瞧了眼滚落的圆木,面上流露出丝好奇。
“不行。”阿灿脸色阴沉下来,“待会又哪里发出点响声,能把你吓得魂都飞出去!”
“你倒是胆子大,把问小哥晾在这这么久,想过他刚才多害怕吗?”
“我们还是走吧。”问荇摸了摸自己的肩,眼中闪过丝惧色。
“阿灿说得对,这地方不干净。”
“好吧,好吧。”听着夜风吹得呜呜作响,阿明也不得不歇了心思。
“我们往回走,今晚先去我家休息。”
问荇又看了眼身后,刚刚小鬼们站的位置已经空无一物。
“问小哥,快跟上来!”
“来了。”
他转过身,走在阿明的身后:“你刚刚没看到奇怪的人吧?”
“没有,路上都没人。”阿明被他一说又开始害怕。
“怎么,你是看到了?”
“好像有些影子,但我没看清楚。”
问荇一脸担忧:“你说会不会是鬼?”
“你别吓我。”
阿明惨叫:“这话说得我往后都不敢来了。”
“不来才好,就不该晚上来这种地方。”
听到自家哥终于彻底死心,阿灿非常欣慰:“问小哥,你以后也别来了,多危险啊。”
要让许掌柜知道他们三个胡闹,借灯笼是为了大半夜出来撞鬼就糟了。
问荇不拿工钱还好说,他俩这个月月钱得遭殃。
问荇神色凝重点头附和:“是,太危险了。”
还好只是鬼,下次还敢。
他在阿明家打草铺借宿了一晚上,天蒙蒙亮,随着阿明阿灿赶回醇香楼。
“待会遇着掌柜,咱们就咬定是去玩忘了时间,所以没宿在酒楼里。”
阿灿心细,叮嘱着阿明:“千万别说去了慈幼院,小心被掌柜的念叨死。”
“好,好。”阿明点头如捣蒜,心有余悸地嘀咕,“下次再也不去了,昨天晚上一个劲做噩梦。
梦里遇到个牙都没长齐的鬼娃娃,一边脸是红色的,吓得阿明拔腿就跑。
鬼娃娃倒没把他怎样,只是气冲冲在后面追,边追还边念阿明害得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人不理他了。
“坏人,坏人!!!”鬼娃娃带着哭腔,抽噎着,“讨厌的坏人!”
阿明一身冷汗惊醒过来,又愧疚又害怕,到现在脸上黑眼圈都没下去,和别人揍了两拳似得,吓得他家隔壁住的小伙都不敢看他。
“问小哥,你做梦了没?”
他看向问荇,心里泛苦。
都是去了一个地方,怎么他和要了命似得,问荇就精神抖擞。
“没。”问荇埋头吃着饼,慢悠悠应着他。
他倒是想做梦,可惜柳连鹊已经不会出现在他梦里,更不会在梦里和他做些逾矩的事了。
“唉,果然咱命都不一样。”
阿明深深叹了口气,惆怅道:“怎么有人从闹鬼的慈幼院回来还能睡得安宁,真羡慕问小哥。”
问荇微微笑笑,继续吃自己的饼。
味道真好,改天给柳连鹊捎点,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
阿灿不语,掰了块糖糕塞进嘴里。
她昨天也没睡好,只是比阿明能精神点罢了。
也许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问荇对没做梦能睡好觉这事非但不庆幸,反倒有些遗憾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明:问小哥!我梦到鬼追我了啊啊啊啊啊。
小问:好惨,下次还是让我梦到吧。
阿明:问小哥太仗义了,这怎么好意思。
阿灿:……有点不对劲o.O?